经过方才一番激烈打斗,偏殿内桌腿香炉横七竖八散落在金砖地上,混乱不堪。寒气中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儿。
刺客的尸首虽已被拖出去,但血迹尚未来得及擦拭掉,与木屑香灰黏在一起,凝固成猩红色恐怖狰狞的形状。
偏殿内已燃起几对小臂粗的雕花红烛,一滴滴暗红烛泪悄无声息滑落。烛光下,十三紧紧抿着嘴,眉头微皱,顺从的将手臂交到滔滔手里。
滔滔心中本就惊惧不已,见他伤得不轻,由不得便紧紧皱起眉头,眼中噙着泪花儿。
她手法生疏,又拿捏不好轻重,难免碰到十三伤口。十三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满目柔情回望她,见她担心,忙伸手过去握握她。
皇上匆忙赶来偏殿,映入眼帘的便是他二人这般相顾无语的样子,竟在这满殿混乱中让人觉得有几分安宁祥和。
滔滔未防备,听到皇上声音,手下猛得一松。十三不由轻嘶一口气,侧头一看,忙也跟着一起行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上目光紧紧锁住躬身行礼的两个人,清俊面容一沉,心下了然,旋即微微眯起双眼,“无事便好。”转身便出了偏殿,明黄龙纹大氅下摆将散落在金砖上的香灰带起,灰蒙蒙腾起尺余高,许久才轻轻落下。
凛风夹着细碎的雪花飘进来,吹得滔滔一阵阵发寒,抱紧双臂颤个不住。她直愣愣盯着破损的殿门,想着方才皇上面上的不悦,再想到他之前甩手而去的样子,一股忧愁不安浮上心头,搅得人燥烦。
十三回过神来,见手臂已简单包扎好,仔细将左臂收到胸前,轻轻摸一把滔滔的手。但觉触手冰凉,微微发颤,他便嘱咐道,“我这是皮外伤,无碍,你且先去加件衣服,我出外去看看。”
方一转身,他面色立时凝重,如同此刻雪天的铅云一般。他心内杂念翻腾,刺客刚被制住,皇上便迫不及待来看滔滔,面上的关切怜爱,溢于言表。且皇上此番见到自己在滔滔房内,那份不悦已是掩饰不住,显然即为介怀。
十三这才惊觉,皇上恐怕不是对滔滔动了心思这样简单,竟是对她动了感情!照这情形,别说是赐婚皇上必不肯撒手,以后再与滔滔亲近一些恐怕都会惹来无妄之灾。心中烦闷焦炙,手臂又一跳一跳疼得钻心,令他在数九寒天里出了一头的汗。
院内宿卫兵和皇城禁军已将坤宁殿密密麻麻保护起来,火把灯烛的光映的整个坤宁殿恍如白昼,地上躺着三具僵硬的尸体。
他环视一周,心下纳闷儿,今晚这动静如此大,老七寝殿离坤宁殿又近,为何到现在还没见他人来?而且后宫诸多馆阁宫殿,这些刺客如何便认定皇上是在坤宁殿歇息?这种种迹象实在可疑,明日定要禀明皇上,严查才好。
天阴沉沉似铅坨一般,星月皆无,寒风挟着雪粒子打在人脸上,疼得似刀割一般。皇上和皇后坐在正殿内,透过洞开的殿门,看皇城司当值侍卫首领杨怀敏带人仔细辨认地上的三具尸体。
他是今夜当值的侍卫首领,但身上公服很是服帖,显然来的并不匆忙。且他手底下的侍卫意图行刺皇上,论理他应惊惧万分才对,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居然十分镇定。十三看在眼里,也是疑惑。
更令人不解的是,皇上素日宽仁待下,是千古难遇的明君,怎得这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刺皇上?
方才皇后临危不乱,沉着指挥宫人护驾,此刻满面肃然端坐在皇上身边,令皇上也心安不少。他不由满目柔情看向皇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回禀陛下,这三人是崇政殿亲从官,分别是孙英利、郭忠徽和颜秀,还有一个负伤逃走的,应该是王胜,今夜他四人当值。”杨怀敏躬身上前回道。
“朕素日待他们不薄,他们为何要行刺朕?”皇上听他说行刺的竟然是自己素日最倚重最亲近的侍卫,顿时气得面色灰白,眼中怒气似要将人吞噬一般,将手中玉斧重重向案上一击。
“官家息怒,保重身子要紧。”皇后忙替皇上紧一紧大氅,而后起身看向杨怀敏,表情严肃,疾声厉色道,“吩咐下去,务必要抓活口。”
杨怀敏心中一凛,此刻方领会到皇后这一国之母,将门之女的风范,忙恭敬领命,吩咐手下去传令。
皇上银牙紧咬,双目圆睁,许久才问道,“可还有伤亡?”说罢看一眼十三手臂,面色冰冷,眼皮跳了一跳,好似有话也未说出口。
“回禀陛下,这几个刺客是从崇政殿出发,翻过落锁的廷和殿,沿途杀了几个当值宿卫兵,抢走四把长刀,有两个宫女被砍伤胳膊,除此之外再无伤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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