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小兵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汗珠子不停地从额角滴落。
“什麽事?”
“先锋官大人……死了。”
“什麽!”皇太皱眉,暴怒极抓起他,“说清楚,怎么回事?”
小兵打着哆嗦说道;“先锋官大人和额尔布大人一块儿喝酒,额尔布大人大骂妖女是祸水,先锋官大人也一样,两人聊得很投机,后来额尔布大人醉醺醺地离开了,他走后先锋官大人就硬拉我喝酒,我没有同意,再后来先锋官大人喊着要去解手,我在帐篷外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便掀开帘子去看,那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全身冰冷,已经没有了气息,我很害怕,只能前来向元帅禀报。”
先锋官一死,士气必会大大受挫,皇太极皱着眉头沉思,不经意的,耳根后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他皱着眉头看去,小兵的眼神笃信而怨恨。
“都是那个妖女在作怪,她一来,军营里就没有一天安宁过。”
这种毫无根据的说辞和执着不足为信,它是那么的荒诞无稽,将情绪煽动成强烈的火焰,火焰中藏着一种黑暗且可怕的聚集力。当多数人在心底种下这刻火苗之后,所谓的事实已然不重要,别人的真假和生死和他们又有什麽关系,他们要的只是发泄和排除异己,而对于那些被拔出的“异己”而言,留给他们的只不过是一生臭名,当朱笔青史落下,是非功过都付予人说,有些人昭雪沉冤,有些人遗臭万年,可是那早已用史笔写下的结局不会因一两个人的遗憾改变,那些热血已经干涸,那些人已是黄土下的枯骨,所以别人的嬉笑怒骂,于他们又有什麽意义?
所谓真相,不过是大部分人的凿凿之言。所谓祸水,本就荒诞附会,又有什麽要紧的,要紧的是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了——她便是祸水。
她必定是祸水,也只能成为一个祸水。
“四贝勒,先锋官大人死于非命,不找出凶手,众将如何能服?”额尔图冲进来,顾不得行礼,高声叫嚷道,他虽然冲动莽撞,但并不是一个不识礼数之人,这一次,他一心一意地置那人死地顾不得其他。
皇太极倒也没生气:“你找到凶手了?”
“请四贝勒听听外面的士兵的声音,哪一个不是在议论,说先锋官的身体强壮得像一头狮子,没有人能够一招将他杀死,除了那个祸水还有谁?”
皇太极似乎早料到他的回答,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回答:“目前并没有证据。”
“四贝勒,你难道要看到我们全军覆没,才肯相信吗?”他一边跺脚,一边用手指向门口。
皇太极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却被帐帘掩去了视线,他知道他要指的是什麽?那颗逐渐暗淡的星宿。
皇太极眸光深沉地望向他,微微一笑:“好,你先下去,明日此时,我会亲手处决她。”
或许她真的是个祸水,或许她的死能换他耳根清净,那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额尔图这才平静地退下,或许那一刻,在他的心里,正在感激先锋官同僚,感激他死得恰到好处。
“卑职告退。”小兵行礼,也想退下,可是皇太极却叫住了她。
“慢着。”
“四贝勒还有何吩咐?”
“我问你一件事,你务必如实回答。”
“是,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一直守在先锋官帐篷外吗?”
“是。”
“除了额尔布还有谁进去找过他?”
“没有。”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皇太极暴怒地掀了桌案。
小兵吓得哐地一声跪在地上:“小人说得都是实话,如果有一句假话,小人愿意把舌头割下来。”说着不停地用额头撞地。
“哼,”皇太极冷哼,“别再演戏了,你真的忠于本帅吗?”
“小人为元帅,万死不辞。”
“你向别人传播祸水之言,使谣言沸腾军心大乱,光这一条就该你万死了。”
“饶命,饶命,小人只是顺着别人的话说的,我也是那个拿锅炉的老头儿说的,也只和喂马的新兵小卒子说过,小人没有,小人真的没有啊。”他说着,汗涔涔地磕头。
“先锋官的事难道不是你说出去的?”
“没有,没有,小人真的没有,”小兵不停地用袖子抹汗,“小人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所以……所以只回禀了元帅一人,想着能给个十两八两的赏赐,小人说得都是事实……”他声音发虚发抖,背上已经全部湿透。
皇太极皱着眉摇头,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他却腿软发抖,根本站不稳。
“就这点胆色,也就只配领十辆。”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皇太极丢开手,不屑地竖起美貌,烦躁道:“下去领赏吧。”
四周一片静谧,在没有人声的夜里,孤独悄悄地冒出来,他不去叫醒那只鹦鹉,只是就着灯火沉思,烛影摇曳,虚晃了年岁,曾几何时,他也在灯下擦拭着宝剑,心里面干净得不曾沾上血腥和阴谋,而今回头一望,像托着百年之身,而这一生却还是这样漫长,他越来越厌恶这些蝇营狗苟的人,可是他欣赏的人又总是令他失望。
皇太极蹙着眉,低喃:“额尔布,我的兄弟,什麽时候你也变得虚伪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