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邓弥正在练字,秦嬷嬷高兴走进屋子里来告诉她说,她的兄长和姐姐来了。
邓弥既开心又忐忑。
走到阿娘住的院子里,远远就听见了房间里传出的欢笑声。
秦嬷嬷看邓弥越走越慢,似有磨蹭,便含笑快邓弥一步进了屋,通传说:“夫人,小公子来了。”
邓弥停在廊下整了整衣裳,再拘谨地走上前去,抬腿迈进了屋子里。
“啊呀,这就是咱们的幼弟阿弥啊?”
邓弥还没站定,一位穿着绯色留仙裙的美妇就迎上前来,捏捏她的小脸,紧接着喜爱地将她搂进了怀中:“阿弥长得真白,真秀气。”
邓弥忽地红了脸。
有人咳嗽了两声,底气稍显虚飘地说道:“大妹,你这样会吓着他的。”
美妇笑道:“怎么会?阿弥的胆子怎么能那么小。”
“好了,你没吓着他,倒让他糊涂了。”宣夫人及时将邓弥从美妇热情的怀抱里解救了出来,她扶着邓弥的双肩,笑眯眯向她介绍屋子里的人,“阿弥,这是你的兄长,我向你提过的,南顿侯邓演。”
端坐于长案畔的男人站起身来,他很高,穿着米色的衣裳,面容瘦削,肤色泛白,是久病的样子,仅仅是起个身,也牵动得捂嘴咳嗽不止。
邓弥盯着男人病白憔悴的脸,心里蓦地有点儿疼。
邓演止了咳,歉意向邓弥道:“抱歉,本应早些来看你的,但我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行了……”
“演儿!”
“大哥别胡说!”
阿娘和姐姐异口同声地制止了邓演。
邓演赧然笑了笑。
邓弥看着他,走上前拉住了他枯瘦的手:“哥哥,我是阿弥。不怕,你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会长命百岁的。”
邓演讶然,因邓弥亲近和鼓励的言行而动容,不由得就红了眼眶。
宣夫人见状,忙向邓弥介绍她身后的美妇:“还有这位,她是……”
“母亲也跟你提过我吗?”不等宣夫人介绍完,美妇就蹲下来,笑嘻嘻问邓弥道,“那你肯定知道我是谁咯?”
面前这个女人已是花信年华,可活泼跳脱的心性半点也不逊于二八少女,比邓猛待人亲切热情多了。
邓弥望着邓阳明丽的笑脸,觉得很喜欢她:“你是阿阳姐姐。”
“小不点,真是聪明啊。”邓阳再次一把搂住了她,“没错没错,我就是你的亲姐姐邓阳!”
宣夫人欣悦,左右看看,发觉少了一个人:“康儿呢?”
邓演到处瞧瞧,也奇怪道:“不知道,方才还在这里的。”
正说话间,一个黄衣小儿手持弹弓,从外面进来,气鼓鼓囔道:“祖母,你这院子里怎么连鸟雀都没有几只啊?”
宣夫人笑着要答话,邓演却首先生气斥责了黄衣小儿。
“胡闹!”邓演拂袖道,“临出门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还敢带着弹弓?我是让你到祖母家来打雀儿玩的吗?”
黄衣小儿垂头立在门边上。
宣夫人打圆场道:“没事的,孩子嘛,爱玩是天性,又碍不着什么。”
邓演怒视着小儿郎,斥道:“还不快给叔父请安!”
黄衣小儿张目四望,屋子里没别人,唯有一个脸生的邓弥。
黄衣小儿目瞪口呆地望着邓弥。
邓弥意识到“叔父”指的是自己,顿时也脸抽了。
四目相接,大眼瞪着小眼,两个人都怪难为情的。
邓演又是一声怒喝:“还傻愣着做什么!”
黄衣小儿扁扁嘴,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朝邓弥微一弯腰:“……叔父。”
邓弥惊呆了。
黄衣小儿直起身,瞟见邓演阴沉的脸色,不自主打了个哆嗦,赶忙再朝邓弥深深一揖:“小侄邓康见过叔父!”
邓弥不止脸抽,眼角也跟着抽了两抽,是完全不知所措了。
这邓康……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
阿娘从没和她提起过,她还有一个这般大的侄儿,尤其一声“叔父”,真叫人承受不住,心虚得紧。
邓弥尴尬得要死。
母亲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忙岔开话题,招呼邓康去吃点心了。
后来,邓弥也坐下了,兄长邓演关切地问了她,到洛阳后,食宿是否习惯,有没有缺什么,她都一一认真答过了。
末了,邓演审量着邓弥单瘦,特意叮嘱说:“洛阳城内,嚣张跋扈的贵戚子弟众多,你若出门去,凡事能忍则忍,千万不要随意和人起冲突,尤其不要去招惹大将军梁冀家的人。”
不要招惹和大将军梁冀有关的人,兄长和母亲叮嘱了一样的话。
邓弥牢牢记下了。
吃过点心,邓阳要带邓弥去院子里玩,邓弥转头看见邓康无精打采趴在案上,百无聊赖玩着三两个小石子,就好心叫了他。
谁知邓康瞄她一眼,不乐意道:“细皮白肉,长得跟姑娘似的,谁要跟你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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