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窦景宁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我说怎么邓康跑来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原来那天你们就在附近啊。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抱了益阳?冤枉,天大的冤枉,我只是将一切与她说明白,告诉她,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谁知她就扑到我怀中哭了,我很想推开她,可她哭得伤心,我一时不忍,就拍拍她肩头安慰开解了她几句,未曾想,却令你们都误会了。”
邓弥将他的话从头到尾理解了一遍,注意力落在了其中的某一句上:“你有心上人了?”
窦景宁眯着细长的眼:“想知道是谁?”
邓弥心头一堵,连忙摇头:“不想!一点都不想!”
窦景宁的笑意竟然甜起来:“以后你肯定会知道的。现在,陪我去个地方吧?”
“哪里?”
“去了就晓得了。”
“不说不去。”
窦景宁叹气,如实说道:“松竹馆。”
邓弥立刻大声回答:“不去!”
“你欠我的人情没还,走这一趟,算是两清了。”
“……不行,换一个。”
“我又不是带你去那里干什么坏事。”窦景宁委委屈屈地说,“松竹馆有个叫云娘的,抚得一手好琴,近来得知她谱出了新曲,俗话说‘知音难得’,好的琴曲应当等待会欣赏的人,如果先弹给那些只知酒肉胭脂香的大老粗们听了,岂不糟蹋?我听说,你是很懂琴的,云娘有一次弹奏《凤求凰》,竟引得群鸟落在窗口聆听,这样的琴艺高人,你不想一见吗?”
抚琴竟会引来群鸟?
邓弥半信半疑,当真动了心。
找理由欺瞒长安君,窦景宁领着邓弥出门去了松竹馆。
云娘正在梳妆,服侍的小童请二位稍等。
楼梯上到一半,邓弥站住了,她低头看楼下搂着姑娘来去的花客们,摇头道:“这松竹馆,一天到晚都是这样多的人。”
窦景宁也往下看了一眼,接话说:“当然,在这里多自由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姑娘们又都个个赛天仙,一意捧着恩客们,这可比娶在家里的处起来舒心多了。”
“自由?舒心?”
“不对吗?有多少人直到成亲以后才知道妻子长什么模样,是一副什么性情,不合适也得硬凑着过一辈子。没有男人不爱美娇颜,在家里头不顺气,到这儿来找开心是再正常不过了。”
邓弥听了心上不爽气,腹诽“天下唯有女子可怜”,不由得眉头蹙起,展露出不痛快的神色。
窦景宁看她这样,于是偏身靠近,含笑轻语道:“我同这些男人不一样,我一生只娶一个,只爱一个。”
邓弥斜眼瞧他,启唇冷笑:“哦?那你现在是在哪里?”
窦景宁未防备她会问上这么一句,他愣了愣神,非常尴尬:“我……我这不是还没娶亲吗?再说,我也不是来这里……真的,我就喝喝酒、听听琴,从未在此留宿过。”
“那你和云娘又是怎么回事?看方才小童对你的态度,你似乎与云娘十分交好?”
“哦,云娘啊,我和她……”
话没说完,小童来了:“窦公子,我家姑娘马上就过来。茶酒瓜果已经备好了,请您和这位小公子在室内小坐片刻。”
邓弥以为这位“云娘”定是和松竹馆其他姑娘一样的,柔若无骨娇滴滴,花枝招展迷人眼,但是当云娘出现的时候,她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云娘肤白胜雪,容貌艳若桃李不假,但她不喜花杂衣裳、繁多配饰,仅一袭青萝衣,乌云发间两支红玉金钗,素净可人,格外端庄娴婉,像是闺秀女子。
云娘进来,盈盈下拜:“让二位公子久等了,云娘失礼。”
人长得不媚俗,声音亦清婉悦耳。
邓弥见到云娘的第一面,对她颇有好感。
重要的是,这风月场所里的女子,确实琴艺精湛,弹奏的琴曲《幽篁引》和雅深静,令人闭目谛听,犹如真的置身于无边篁竹林中,间闻水声,似鸣佩环,妙极。
一曲终了,邓弥欣悦抚掌:“云娘真乃世间罕少的雅致妙人,我还从未听过像你这样好的琴音。”
云娘谦虚:“公子谬赞了。”
如逢知己,酒千杯嫌少。
原本并不打算饮酒的邓弥,为精妙琴曲所折服,云娘奉酒,岂有不喝之理?
一杯复一杯,虽是淡酒,亦连饮不少了。
窦景宁独坐在旁,显得有几分孤寂。
云娘满斟酒水,执杯起身:“似乎是冷落窦公子了。”
忽地裙角被绊住,一个踉跄颠扑,酒水就全洒在了邓弥身上。
窦景宁关心欲起,却见云娘暗中对他摇头,方才觉悟过来原是云娘故意为之,他重又安心坐定了。
“啊呀,是云娘笨拙,万望公子恕罪!”
云娘一面自责不休,一面用帕子擦拭着邓弥身上的酒湿。
邓弥总感觉云娘的手不大安分,不仅在她后背及腰间乱摸,转过头来为她擦拭肩衣时,纤白柔荑还顺着她胸前滑下,邓弥忙惊慌推开云娘的手:“不、不碍的!放着就行,一会儿就干了!”
云娘巧笑贴在她肩头:“听说小公子家教严苛,这衣裳上泼了酒水,父母岂不过问?不如随云娘去到偏室,换下这衣裳交小童洗净、烘干——”
美人在耳侧,呼吸轻柔,吹气如兰。
邓弥额上渐起冷汗。
云娘声音慢慢小了,近乎于耳语:“如若公子不嫌弃,奴家……愿荐枕席。”
邓弥听到最后四个字,脸上火热,终于仓惶推开了云娘。
云娘扑倒在地,邓弥忿然离席而走。
窦景宁愣了一愣,急忙起身追出去。
“窦公子!”
云娘没能叫住冲出门去的贵公子。
爬起身,理一理云鬓,妙婉佳人不禁莞尔自笑:“这世间,终归是很多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