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惧怕,然而哪怕腿软得几乎忍不住要推翻他的决定,何铁义仍是沉沉地开了声。
就让一切,在这里有个了断吧,他苟活了许久,却是终于明白,自己终究还是担不起豪义寨债主这个位置的,到了黄泉之下,就让老寨主像小时候一样狠狠打上他一顿吧,他的性命,就在这见证了豪义寨辉煌的这里,作为为那些豪义寨死去的百十个弟兄微不足道的偿还吧。
武煞挠了挠头,他仍是不明白寨主为什么突然哭了,又突然叫他走,他还是出声问道。
“我走了,寨主你呢?”
“我一个人留下来,你以后不用挨骂,也不用跟着我饿一顿饱一顿了,下山之后,好好成家立业,你的力气大,讨个媳妇,安个家都能混得了温饱,以后,”何铁义低着头顿了一下,他忍住喉中的哽咽,尽量如同以前一般稳重地说道,“若有人说起豪义寨,你别说起自己曾是豪义寨的人,好好的,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武煞仍是不明白何铁义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憨傻地说道。
“可是,可是老寨主叫我跟着你啊……而且,而且万姑娘她说她只嫁英雄豪杰的,我,我不是豪义寨的人,她,她说不定就不嫁我了……”
一丛暗火从何铁义心中燃起,他忍不住像从前一样喝骂道。
“你这个大傻个!万姑娘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尽你娘的想吃天鹅肉,你咋不撒……”
骂着骂着,想起自己或许在豪义寨未分崩离析前都不是万姑娘看得上眼的佳婿人选,现在自己更加不可能是万姑娘看得中的人,骂武煞和骂自己自己有何异,何铁义只觉悲从心来,他直接骂道。
“现在就给我滚下山去,到第三天天亮了,那虎王不在,再滚上山给老子收尸来,滚,现在就给我滚!!”
直到看见武煞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何铁义捂着脸,想着豪义寨在老寨主手上的风光,不禁嚎啕大哭。
左右老三也应该被虎王吞下肚了,等虎王吃完那头牛出来,他也即将步上老三后尘,而在这终于没有一个人留在他身旁的时候,她终于可以不压抑自己这些年苦苦压抑的心酸,尽情地大哭出来了。
……
从气血上涌,呼吸低弱的昏迷中被那响亮的哭声吵醒,叶齐方才记得他现在在何处,应该要做些什么,将武煞和何铁义争吵的那一番话记入脑中的他在脑中一转后,明白了何铁义现在大哭的原因。
而对于何铁义留下这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虽然明白那大部分原因不是为了他,叶齐无奈地摇摇头,心中却仍是有些复杂心绪生出的,然而他没有再多想,望着那房间尽头已经灭绝了最后一丝气息的虎尸,他重新积蓄出一丝力气,在脑中涌上的昏黑晕眩之中摸索到那虎尸之上,探查着是否有自己需要的存在。
腥臭黏腻的血液沾染上他的身体,叶齐半跪着支撑着身体尽力搜寻着,却在那毫无搜获的挣扎之中快要消耗掉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从精神极度紧绷的虚弱之中看到了希望的火苗,然而又眼睁睁地看着那希望破灭的的打击几乎使得他本来就紧绷虚弱的心神到了极致,双眼一黑,几乎要忍不住一头栽倒在那虎尸当中的他却陡然心间念头一闪,闪过一丝让他都觉得侥幸的念头。
何铁义和武煞隔上数日都能带上一头野物回来,这些野物当中野猪最多,却也是肉质最腥臭,银钱卖得最少的野物,那么可见这片山上野猪的数量应该是比较多的,那么这头铁头虎神智初开,应该要比寻常野兽更明白何铁义和武煞的危险,那么它为何要冒着被何铁义和武煞合力攻击的危险,都要来寻那头应该再常见不过的野猪呢?
电光火石的念头从叶齐脑中闪过,他挣扎着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来,不顾身上的污迹,喘着粗气抚着门栏,身上不知多少处伤痕在刚才猛然用力中绽裂着,然而不管不顾那疼痛,在耗尽这最后一丝精力前,叶齐终于推开了那头埋着野猪的薄薄泥土盐罐。
盐粒融开的水迹融进他的伤口,再度带来麻痛之感,然而心中的那道念头支撑着,叶齐仍是不管不顾地搜索着。
终于,他的手在几乎几乎麻木的搜寻中,终于触到了一颗散发着冰凉气息的粗糙圆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