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
大汉不知底细,直率地答:“当然认识”
“也认识印-的李家亲戚?”一笔勾消抢着问。
“亲戚?怪事,印-又不是本地人,哪来的亲戚?他是在李家歇脚的人”
“噗”一声响,一笔勾消一拐将大汉劈翻,将尸体拖入山沟藏好,向南急走。
癞头龙自从送走了一笔勾消之后,心情一直不安,眼皮不住在跳,不时感到一阵阵心悸。
这次利用一笔勾消去血洗李家,他认为妙不可言奇歹奇毒,日后印-如果前来问罪,他有话可说了。你印-的仇人上门,与他癞头龙何干?真是天算不如人算,这一着算盘简直如意极了。
人在得意中,为何眼皮会跳心神不安?怪事。
正在大厅与几名手下谈论早年与一笔勾消闯江湖的得意事,有人前来禀报说:“启禀庄主,沈老前辈回来了,人在半里外。”
他一惊,讶然问:“这么快?他不是说杀了人便走么?怎么却回来了?怪事。”
他匆匆迎出,直至庄门相迎,刚出庄门,一笔勾消恰好笑眯眯地抵达。
“咦!沈兄,办妥了么?”他心慌地问。
一笔勾消呵呵笑,向门内走,说:“我忘了暗器囊,放在床下忘了带,因此回来取用。”
“哦!兄弟派人找来。”癞头龙说,跟在身侧并肩往里走,毫无戒心。
一笔勾消踏入院子,笑道:“不必了,其实已经带上啦!你这忘恩负义的贱狗王八!
你”“噗”一声响,左肘无情地撞在癞头龙的右胁肋要害,力道千%。
一记偷袭得手,扭身拐杖疾挥“噗”一声正中癞头龙的脑袋,脑袋扁了。从发难至结束,快速绝伦,谁也没弄清是怎么回事。
一笔勾消回身向庄门外冲,双拳难敌四手,得手后必须及早撤走,不然凶多吉少。
陪同出迎的打手们,这才发现庄主倒地不起,呐喊一声,发狂似的追出。
四面都是竹林,林下可以看到百步外的景物,不易逃出眼下。
但一笔勾消奇快绝伦,追出的人不多,愈追愈远,一笔勾消从东南角如飞而遁,逃之夭夭。
警锣声狂鸣,等打手们知道凶手是谁,凶手已经不见了,只能满山穷找。
一个时辰之后,一笔勾消终于走上了东行大道,人已疲乏不堪,但仍然鼓勇急走,希望能尽早远走高飞,以免被印-追上。
他与印-从见面迄今,双方并未交手,他只知亡命而逃,望影心惊见人丧胆,他已完全失去与印-交手的勇气,被克制得快要崩溃了。失败了几次,连斗智的信心也完全消失无踪。
一口气奔了十余里,再也支持不住了,大汗如雨,脸色苍白,手脚都软弱脱力,不能再赶啦!脚下一慢,他必须慢慢赶路了。
前面不远,有个黑衣人轻飘飘地赶路,看背影,像是个少年人,身材不高不矮,穿的黑直裰却宽大,背了一个大包裹,戴了一顶遮阳帽,胁下挟了一根四尺长的大竹筒,慢慢向东行。
不久,他超越黑衣人,在超越的刹那间,他瞥了对方一眼,心人:“好丑陋的小子,但那双大眼却出奇地明亮呢!”
是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脸色苍中带褐,左颊有一块紫黑色的两寸大小胎记,右颧拉下一条通向耳根的刀疤,左嘴角贴了一块膏药,因此连嘴也像是歪了。唯一可取的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亮晶晶的午夜朗星。
他早看出黑小子背后上的包裹份量不轻,心说:“好啊!包裹丢掉了,金子也丢掉了,正愁缺乏盘缠,这可找到财神爷了。”
他猛地转身,拦住去路叫:“此山我所有,此路是我开;谁人走此过,留下买路财。小子,留下包裹,饶你不死。”
黑小子咧嘴一笑,露出雪白一口整齐贝齿,说:“你衣摆下露出一根判官笔柄,你的长相也特殊。我猜,你不是九幽鬼判沈金,便是一笔勾消沈福。嘻嘻!你怎么做起劫路的打闷棍小贼来了?真是丢人现眼没出息。”
他大骇,退了一步问:“你你认识我?你是”
黑小子拉掉嘴角的膏药,笑道:“我玉芙蓉彭容若也走了两三年江湖,见闻广博”
话未完,一笔勾消已老鼠般逃出两丈外去了。
襄阳,汉江流域第一大城。
自从闹了十余年的匪患平息以后,已成为地广人稀行将成为废墟的襄阳,重新起死回生,流离失所的百姓纷纷返回故土,重整家园。
这两年来,正以朝气勃勃的精神,加快地恢复旧观,市面在繁荣中。
但城内城外,仍可看到不少废墟,有些地方仍然到处可见到断瓦颓垣。如想完全恢复元气,三五年之内并不乐观。
不管怎样,襄阳仍然是汉江上游的第一大城。
北门内北大街的平安客栈,落店的几乎是清一色的水客,从上游下来的一些货主,皆不愿耽在货船上,反正襄阳以下一带江面,不但行船没有风险,也罕见盗匪打劫,辛苦多日,且在此地快活快活再说。
襄阳的青楼粉头是颇为有名的,宋朝的艳词大师柳永据说客死襄阳,替他治理身后事的人,不是达官贵人,而是一群妓女。
这位风流千古,艳词大宗师死得凄凉,至今这一带的娼门花国艳姬,仍在柳永逝世的那一天,相约至郊外遥祭这位大词人,称为祭柳七。
想当年,词发展至宋代,可说境界一新,但这玩意仍然是士大夫与骚人墨客们,舞文弄墨咬文嚼宇的上流社会产物。
只有这位柳七郎的作品不同,可说是真正的雅俗共赏,词词可唱的儿女词曲,所以说天下间凡是有井水的地方,就有人唱柳永词(水井代表有人聚居的地方)。士大夫们尽管瞧不起这位浪漫词人,但他却是广大群众所爱好的一代艳词宗师。
后世各地的山歌小调,绝大多数是描述男女私情,哥哥妹妹情情爱爱,极可能是受了这位柳七郎的影响呢。
几经变乱,沧海桑田,几百年来,柳七墓已经不知下落,但青楼粉头仍然年年吊柳七。
襄阳的粉头们,可说不论美丑老少,多多少少都能唱三五首柳永词。
平安客栈是本城的老字号,是府城八大老店之一,栈本身兼营酒楼,生意兴隆颇为出色。
傍晚时分,酒楼上座宾客常满,杯中酒不空,上楼订座的皆是达官巨贾,普通客人只配在楼下吃三两百文的便餐。
楼梯响,人上来。站在门楼旁迎客的小伙计,亮着清亮的嗓门叫:“客官请厢里坐,小的侍候,听候吩咐。”
上来的是一表人才的令狐楚,穿一袭月白长袍,束发未戴冠,反而显得年轻潇洒,英气勃勃,手中居然握了一把折扇。斯斯文文居然带了三分书卷气。
他后面,跟着薄施脂粉,娇媚动人的程大小姐。可惜她眉锁春山,似是郁郁寡欢。
小店伙领两人到了厢座,占了一副洁净座头落坐。厢座有四副座头。分别以屏风隔开,如果客人多需要两桌,只须撤去屏风便可。
令狐楚点了酒菜,打发店伙离开,喝了一口茶,剑眉一皱,向闷声坐在一旁的程大小姐说:“你是怎么啦?愁眉苦脸,看了就讨厌,你是不是存心扫在下的兴?”
程大小姐打了冷战,怯怯地说:“楚郎,今天是我爹逝世三七之期”
令狐楚将手中的茶杯向下一扔“乒乓”两声杯子粉碎,不悦地说:“又是你爹,你爹死了就死了,咱们江湖人沟死沟埋,路死插版,死,平常得很。哼!你跟着我,你就得过我的日子,早早摔掉你那大小姐的臭架子,不然”
“楚郎”
“你还说?哼!你给我笑。”
“笑?”程大小姐惊恐地问。
令狐楚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向怀里带,一手叉住她的下颚向上抬。冷笑道:“不错,你要笑,让我看不顺眼,保证你有苦头吃,我不要看到跟着我的女人愁眉苦脸,知道么?”
程大小姐被叉得咽喉发胀,眼泪往肚里流,强忍着泪水说:“我我知知道”
他放了手,冷冷地说:“知道就好,给我放乖些。”
酒菜送上来了,程大小姐畏缩地替令狐楚斟酒。
邻座,传来了悦耳的歌声,与酒客的哗笑声,隔了一座屏风,听得一清二楚。
不但有歌声,更有琵琶伴奏,显然有歌妓在座,难怪酒客们如此兴高采烈。
令狐楚喝了一口酒,哼了一声说:“你听到没有?这才是寻乐,这才是人生。人在痛苦中来,生下来便呱呱坠地;人生如不是痛苦的,为何生下来就哭?所以为了避免痛苦,人必须及时行乐。你爹死了,算得了什么?人哪能不死?”
“楚郎,你你只求你自己快乐,但我”
“你说我不让你快活?”
“我我是说”
“说什么?”
“我快快活不起未”
“贱东西!”令狐楚怒骂,酒杯一放,反手就是一耳光“啪”一声花容变色,程大小姐惊骇而倒。
“砰!”她跌坐在屏风下“哎”一声惊叫。
邻座歌声倏落,人声乍止。
“我看你定是想死,竟敢顶撞我?”令狐楚怒声说。
人影从屏风旁转出,是个青衣中年人,叫道:“怎么啦?老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欺负起她们这些可怜女人来了?”
令狐楚大怒,推椅而起,冷笑道:“你老兄灌满了黄汤,居然打抱不平做起护花使者来了。好,你扶她起来。”
中年人高大魁梧,粗眉大眼,哼了一声说:“在下要看她是那座院子里的姑娘,我要送她走。”
说完,上前相扶。手刚伸出,令狐楚已抢先发难,折扇幻出一道光弧,搭向中年人的背肋。
“鼠辈敢尔?”中年人叱喝,右手急抄,闪电似的抓向搭来的折扇,反应奇快,显然早有提防。
令狐楚撤招,心中一惊,左手一拨,一盘菜应手而飞,出其不意以菜袭击。
中年人果然上当,百忙中一掌急拨“啪”一声菜盘被拔飞了,但菜和菜汁却泼了一头脸。
“乒乓!”菜盘在壁上开花,其声震耳。
令狐楚得理不让人,踏进折扇疾伸,点向中年人的丹田要穴,奇快绝伦。
斜刺里突然一只大手,食中两指夹住了折扇,喝声震耳:“老兄,怎么出手如此歹毒?
用点穴术要命,是不是小题大作了?”
令狐楚大骇,左手疾伸,要用毒暗器淬毒透骨钉了,碰上可怕的高手,必须下毒手自保啦!”
正要拼个你死我活,喝声又至:“且慢动手!咦!那不是令狐兄么?”
将出手的淬毒透骨钉停劲未发,双方同时侧飘。
“咦!原来是闪电手刘春兄,难怪出手如此迅疾。久违了,刘兄一向可好?”
闪电子刘春呵呵笑道:“很好很好,彼此彼此。令狐兄满脸春风,近来想必极为得意。
呵呵!兄弟替你们引见引见。这位是谷隐山庄庄主翟英山的公子翟勇。”
双方引见毕,翟勇笑道:“原来是大荒毒叟于老前辈的得意门人,久仰久仰。不知者不罪,适才兄弟放肆,休怪休怪,尚请海涵。”
令狐楚也抱拳施礼笑道:“好说好说,兄弟也多有不是。咱们是不打不成相识,日后请多提携。”
闪电手接口笑道:“令狐兄,襄阳府一带的粉头,皆接受翟少庄主的保护。你老兄就在邻桌打骂粉头,翟少庄主不得不挺身而出,致有此误会。来,到咱们座上去”
翟勇笑道:“把屏风撤了,兄弟聊尽地主之谊。这粉头定然是不识抬举,惹令狐兄生气,罪该万死,兄弟派人把她弄出去废了,另找几位”
“且慢!这是兄弟的女伴,而不是贵地的粉头。”令狐楚含笑抢着说。
翟勇一怔,讪讪地向程小姐注视,突然目定口呆发怔,死死地盯视着程大小姐发呆。
闪电手一看便知翟勇失态,笑道:“少庄主,还不叫店伙重整杯盘?”
翟勇拍拍脑袋,神魂入穴,赶忙说:“是,是,重整杯盘,重整杯盘”
闪电手脸一红,说:“翟少庄主,你是个在花丛中滚了不少年的人,今天怎么慌张失措神魂颠倒起来了?你可得放明白些,这位姑娘是令狐楚兄的女伴,我相信你该懂得江湖道义。”
这一顿教训,如换了旁人,脸上定然挂不住。但翟勇却恭顺地惶然地说:“刘兄言重了,兄弟记得,兄弟记得”
令狐楚呵呵笑,说:“我这位女伴,确算得是人间绝色。翟兄,你看上了她是不是?”
翟勇脸红耳赤,摇手道:“令狐兄别开玩笑,笑话了。”
“真的,翟兄如果有意”
“令狐兄”
“兄弟送给你,怎样?”令狐楚大方地说。
连闪电手也感到愕然,苦笑道:“令狐兄,开玩笑也有个限度,你”令狐楚呵呵大笑道:“刘兄,兄弟从不戏言。这位女人姓程;已经跟了兄弟二十天。兄弟的绰号称追魂浪子,一个浪子,总不能永远带了一个女人在身边闯荡江湖碍手碍脚,是不是?”
“这”“不瞒你说,跟随兄弟的女人,很少陪伴半月以上的,开过了的鲜花,除了丢掉之外,毫不足惜,兄弟正想把她扔掉呢,现成的人情嘛!翟兄,她是你的了,你要不要?不要就把她放在院子里学学词曲,不消多久,保证她会成为贵城的花国一代名花,红遍襄阳城。”
“真的?”翟勇兴奋地问。
“相信我,翟兄。”
“我的天!她”
“她是你的了。”令狐楚大方地说。
程大小姐毗目欲裂,羞愤交加,手扫向桌面,骂道:“你这畜生”
杯盘在她一扫之下,齐向令狐楚砸去。
令狐楚未料到她敢反抗,骤不及防,相距又近,怎躲得开?酒菜汤水泼了一身,不由大怒,伸手便抓。
程大小姐纵身一跃,踢倒屏风向外间抢。
楼上大乱,响声震耳,鸡飞狗走,粉头们在惊叫声中奔窜,群莺乱飞,酒客大乱。
翟勇的一名手下从斜刺里冲出,拦住去路叫:“姑娘慢走”
程大小姐临危拼命,一声娇叱,飞跃而上,鸳鸯连环腿发似奔雷,第一脚踢开封来的手,第二脚正中那人的心口,一声狂叫,人仰面飞跌。
程大小姐一跃而过,抢至梯口。
令狐楚到了,一指头点在她的身柱穴上,抓住发髻向后带“砰”一声将她拖倒在地,举脚向她的下阴狠狠地踢去,骂道:“该死的贱人”
翟勇到了,伸手急拦急叫道:“令狐兄脚下留情!”
令狐楚收腿狠狠地说:“毙了她算了。”
翟勇笑道:“令狐兄,别忘了,她是兄弟的人了。”
令狐楚哼了一声,恨恨地说:“翟兄,这贱人手脚不弱,留着她将是心腹大患,小心女人祸水”
翟勇哈哈狂笑,笑完说:“令狐兄,兄弟在花国丛中打滚好几年,知道教坊中的规矩,即使她是三贞九烈的女人,或者是三头六臂的泼妇,到了兄弟的手中,从没听说过有不顺从的事,放心啦!兄弟担当得起。”
令狐楚淡淡一笑,说:“好吧,饶了她,人交给你了。”
“谢谢,谢谢。来人哪,将她押回庄去,小心了。”翟勇喜悦地叫。
两名打手打扮的人,架起了欲哭无泪的程大小姐。
令狐楚拍活她的穴道,冷冷地说:“翟兄,如果你玩腻了,可把她送至最下等的院子,让她八辈子翻不了身,以为抗命者戒。”
“兄弟理会得,令狐兄请回席上坐,兄弟治酒聊致谢忱,请。”
两名打手扭住程大小姐的双臂擒牢,架起了急急下楼。
她被连拖带架往下奔,狂叫道:“令狐楚,你不是人,你是猪狗生的,畜生也比你有人味,你”楼下酒客甚多,全都好奇地向下来的人注视。其中有位酒客冒失地向同伴叫:“彭兄弟,这粉头怎么骂人骂得这般难听?”
“哈哈!大概是堂班里的所谓清雏妓,碰上有身份的急色酒客,要她卖唱兼卖身,所以闹翻啦!”
程大小姐心中一动,尖叫道:“我姓彭,是从汉中来的,请大爷们行行好,把消息传出,我的亲友便会来救我”
话未完,已被架出店门。
她想起了玉芙蓉彭客若,听有人叫姓彭的,灵机一动,自称姓彭,这一叫不要紧,叫得襄阳城刮起了血雨腥风,叫得谷隐山成为血流漂杵的屠场。
楼上,主客双方开怀畅饮,叫来了十余名本城顶尖儿的花国艳姬,主客尽欢。
当夜,主客皆留在城内尽竟夕之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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