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守军侧头望着几十丈高的峭壁,连连咂舌:“这么直上直下的,还都是雪,别说是人,只怕猴子也爬不上去。”
“杨老令公就曾爬上去过。”旁边一个老兵指着西侧高崖说,
“当年十万辽兵压境,他老人家坐镇雁门关。我曾爷爷在他手下当兵,见他从那里爬上崖头查探敌情,那时也才下过一场雪。
后来他发现了一条小路,这才带着一千精锐绕到关北,从背后把敌兵打得屁滚尿流。
那老兵又幽幽叹了口气:“只不过如他那般的人物,唉,如今再也没有了。”
米入斗跟着叹了口气,心里忽的生出一股倔强之气:“杨老令公能上去,为什么我不能?”
他大步走到峭壁边,说道:“我先上!”掸开积雪,扳住一块凸石,就要向上攀去。
只听背后有人说:“米兄弟,你多歇会儿。那怪物来了,还得靠你抵挡。我们哥俩先给大伙儿探出条路来。”
回头望去,火把光照下,但见说话这人年过四旬,凸着个大脑门,正是打虎庄范大。
金兵叩关,各处武人得了消息纷纷驰援,兄弟二人也带了一队庄丁前来。
范氏兄弟出身猎户,攀山越崖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二人各背一卷长索,脱了鞋子,手攀凸石,脚趾头扣在岩缝里,向上攀去。
爬了十余丈高,遇到一块光溜溜的崖壁,其上冰雪凝结。
二人屡次尝试,难以逾越,只得在凸石上留下一道长索,垂头丧气地溜了下来。
米入斗想起自己曾在豹头山深壑中,见到山缝里那串项老帮主留下的石窝,心中登时有了计较。
他掂了掂手中大枪,说道:“我爬上去,凿几个石窝落脚。”
史灶主让一个丐帮弟子背着,跑过来说:“米兄弟,破城枪不太方便,我这个也是利器!”把链子双枪递了上去。
米入斗也不多说,接过枪来,把铁链在腰上一缠。
正要向上攀,忽听身后一个轻柔的声音低低地说:“你早些回来。”
他脑中忽的一阵迷糊,似又回到了草原上的那座白帐中:
他宿醉方醒,一个少女睁着无神的双眼,摸索着递给他一杯温水。而那时的他,将要踏上金戈铁马的千里征程……
米入斗只“嗯”了一声,却不敢回头。
他知道背后,定有一双莹净的大眼,闪动着热切、眷恋、凄怨的光芒,凝望着他。而这样的目光,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
他拉了拉绳子,一步步地爬了上去,到得光滑之处,双脚缠住绳索,左手抓住凸石,右手短枪向山壁上凿去。
那短枪枪尖乃是玄铁打制,实是难得一见的利器,在他神力运使之下,破石如朽木,嗤的一声,便插入寸许。
米入斗握着短枪一旋,削出一个石窝,把右足踏进去,身子抬高数尺,又在左边上旋出一个石窝。如此一步步地向上攀去。
他身带数创,右肋伤势尤其严重,虽早已包扎妥当,又服食过灵药,可接连用力之下,骨断处越来越痛,只撕扯得他心神好一阵恍惚。
只好踩在石窝里,紧贴山壁休息了片刻。接着左枪一举,朝着山石扎下。哪知噗的一声,短枪穿透薄冰,竟直没进去。
他手上没了着力的地方,身子在山壁上猛地一撞,又是一弹,险些栽下来。崖下众人齐声惊呼,上官屏惊叫道:“师兄!”
米入斗右手急探,两根指头勾住一个石窝,已站稳身子。他定了定神,望着下面说:“我没事!”
心里寻思着:“这一枪难道是刺进了山缝里,不然怎会如此之深?”凝目一瞧,见短枪刺入的却是个碗口大小的洞。洞中满是积土,显然经年已久。
又抬头向上望去,隔着薄冰,隐隐瞧出这石壁上每隔数尺,便有一块碗口大小的地方颜色略深。
他心念忽动,举枪一刺,果然又是一个深洞,登时恍然:
“那老卒说,杨老令公当年曾攀上过这片陡崖,那么这些深洞,一定是他留下来的!”
月光晦暗,加之石壁上覆了一层薄冰,若非碰巧刺到洞中,倒也极难发觉。
米入斗手指轻轻触着洞口,浑身不由得一颤,便在这瞬间,他的心神似是同这位百余年前的传奇英雄连在了一处。
他出了片刻的神,望了望脚下巍峨伫立的关城,心中默默祷着:“老英雄在天有灵,请护佑我河山不失。”
将短枪挂回腰间,手扣深洞,奋力向上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