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年给宋家做了二十几年儿子,把宋好时这个“大哥”看得透彻。
宋好时跟宋老汉学得一手好缩头功,但凡有事,叫董氏冲在前头,旁人都说婆娘泼辣,顶多说他老实些,反正他啥脏事不沾手。
比起宋老汉,他又少一分担当,多一分抠门。宋老汉抠门,那是抠着宋好年,对自家亲儿子亲闺女可很舍得。
宋好时却不一样,这几年说是养着宋老汉,却不肯白养,一定要他做活,吃穿上头也不肯尽心,生生将宋老汉身子骨掏空,连宋好节一推都受不住。
饶是这样,他还想着叫宋好年出这份请大夫看伤的钱,到时候能治好,宋老汉依旧给他做活,治不好,宋好年损失钱,他左右不亏。
可惜宋好时算盘打得虽精,宋好年不肯往套子里跳,只说帮忙请大夫,诊费、伤药钱那是一分都不肯出。
宋好时不禁瞪大眼叫道:“老二,你咋是这样的人哩?你不看我面子,好歹看看我爹养你二十几年!他也当亲儿子疼过你!”
宋好年回想自个儿人生前二十几年,宋老汉只有责打他时当亲儿子一般打,再不会客气半分。
他原先有怨气,但人多半是自个儿过得不如意时才生埋怨,他如今过得很好,那怨气便不知不觉烟消云散,既不把老宋家的人当回事,也不必喊打喊杀报仇。
见宋好年不答话,宋好时道:“你连名字用的还是我家的哩,咋就不认我爹,养你还不如养只白眼狼!”
和圳莫名其妙地看宋好时一眼,心说:我二叔自有名姓,不过为着从前亲友认如今这名字,就没大改,我皇室玉牒上头,他跟两个弟弟可不姓宋。
宋好年也道:“你兄弟打伤你爹,你或者去官府告他,或者去医馆请大夫,偏来寻我干啥?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人,那些年的恩情,我想也还得差不多。” 宋老汉精明一辈子,可惜没生个有出息的儿子出来,养着宋好时、宋好节两个,当真还不如养两条狗,那狗还晓得给主人家往回叼兔子,这两个只会从老的怀里往外
扒拉口粮。 宋好年当真打定主意不松口时,宋好时也拿他没辙。当初就不能把他咋样,到如今更是连重话也不敢多说:只看宋好节做苦工这些年才回来,就晓得有些话不能胡说
。 从宋好年手里要不到钱,宋好时只得悻悻离开,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摸黑回家,顺带给自个儿找个借口:“天这样黑,我就是找着大夫,人家也不乐意来,等明儿早
上罢。”
这一等,到第二日清晨,宋老汉烧是不烧了,可人也废了,瘫在床上动弹不得,屎尿失禁,情形比牛氏好不了多少。
董氏嫌弃得不行:当初两个老人,他们要下宋老汉,就是为着他还能做几年活,牛氏这样的药罐子就是个无底洞,治不好不说,还拖累人。
谁知到一晚上过去,宋老汉也变成这么个无底洞,董氏不禁撇嘴道:“咋没一口气病死,难得折腾我们!”
自此以后,宋老汉的日子更加难过,两三日能得一碗冷剩饭还是董氏想得起,想不起时,一口水都不给——喝了水就要撒尿,他尿在床上,还得董氏收拾。 按下宋老汉不提,宋好年听说宋好节回来,第二日一早正要专门使人去县里打听是咋回事,杨林派个手下公人来道:“宋好节刑期已满,放归家乡,我们自然有人盯着
他,不过家中小公子、小小姐还当心些,仔细给这人吓着。”
原来宋好节头回到河工上做活时,虽瘸了一条腿,却学到不少用得上的保命手段,这回混得更惨些,好歹活下来。
他人没死,河工上头就得放他回家,因此杨林特别来告诉宋好年一声,防着宋好节报复。
宋好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得千日防贼,咱们也不用怕他,往后你们几个出门,身边多带两个人。”
大人还好说,家里孩子太多,实在叫人悬心。
含芷跟如真不晓得宋好节是谁,捏着小拳头喊:“坏人,我们打他!”
宋好年不禁哈哈大笑,一手抱如真一手抱含芷:“你们先跟我掰手腕,等啥时候赢我,啥时候就带你们去打坏蛋。”
两个孩子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掰不动宋好年胳膊,如真索性整个人挂在他爹手臂上,两条腿乱蹬,宋好年轻轻松松就把他举起来:“瞧,你还赢不了我。”
姐弟两个哼哼唧唧地抱到一起,不理宋好年:大人也是坏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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