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抚南下时北疆守军倾巢而出,号称拥兵三十万。
他自负无敌之师,并未夸大其词,这号称的三十万均是能战之兵,并未计算还需兼顾他务的杂兵。但倘若将南下一路所调用兵员全都算上,也有近百万之数。
然而其中称得上精锐的也不过两万有余。
宿抚把这两万有余中的零头抽调到禁卫中,余下的自成一军,名作太平卫,他方才传召的周斌便是太平卫主将,官拜卫将军。
京城安定后大军开拔,十八万人回转北疆开边守土,留下的十万分散而去,驻守京畿,只有太平卫留在京郊,震慑不轨。
太平卫营中填塞攻城拔寨、两军对垒的利器,火枪大炮凡是有大威能者,均优先供给太平卫,京官们在祭社稷时太平卫卫戍在旁,见其军纪军容,无不为之胆寒。
宿抚的诏令到太平卫大营时周斌正与士卒一道操练。
他接了诏令,叫来自己的亲兵,请传令的禁卫到营帐中稍歇,又回转到队列中继续操练,左右裨将打听何事,听闻皇帝见召,言之凿凿地说:“京中必有变故。”
诸如某某人前几日被传召入宫,至今未出,音讯全无,又诸如前几日京城戒严,至今不知究竟是何原因,弄得人心惶惶。
周斌身上挂着两个沉重沙袋,若无其事地跑在队列最后,闻言给了两个裨将一人一拳,笑骂道:“做什么鸟尽弓藏的大梦,快照镜子看看你那副嘴脸,凭你我几人也配?”
左右裨将讷讷不语,周斌哈哈大笑,狂放地一挥手,抢来裨将手中的号角,嘟嘟吹响,朝前面领跑的卫长喝骂起来:“都跑起来!做什么有气无力的模样,娘们唧唧的!都没没吃饱饭吗?我看你么就是练!加快!跑跑跑!”
太平卫大营修建得再大也不够两万人绕圈跑,操练共分作十批,每次两千人,正巧从早排到晚,周斌跟的是最后一批,押着他们又跑了两圈才就地散开。
士卒们浑身大汗淋漓,勾肩搭背地去寻堂食。
太平卫操练重,因此一日四食,伙夫们正在忙碌宵夜。
周斌没有跟着士卒们去寻宵夜,他自己掏钱加餐,从附近的食肆中叫了两盒子烤物,叫来左右裨将共食。
三人在营帐外寻了个避风处团团坐下,周斌撕了一条兔腿大快朵颐,语重心长地随自己的两个副将讲道:“陛下前几日召众将入宫,唯独不召我,是叫我镇守京郊,若有变故生,必是令太平卫拔营入京。只召我一人,想来不过是些许小事,说不得当日就返回了。你二人留在营中给我看严了,谁敢妄加议论,都拖出去砍了。”
太平卫主将医官出身,生得一副玉面书生模样,此时显露出的睥睨意气却能惹人心惊肉跳,左右裨将连忙应是,三人分食了这两盒烤物,各自折返营帐。
周斌又去见了前来传召的禁卫,见他已经准备歇下,对军中环境并无不适,便没有太过打扰,也回了自己的住处,坐在床边思考了片刻,对皇帝的召见不得所以然,就蹬了鞋,一拉被子倒头大睡,第二日带着前来传令的禁卫早早出了大营,准备城门一开就入京。
若无十万火急之情,京中在早卯时至巳时,晚酉时至戌时禁骑马,周斌混迹在人头攒动的入京百姓中,只能牵马徐行,过了坊人潮才稍减,能挥开胳膊。
上朝的官员已经入宫,街上多是前去府衙上值的官吏和卖早食的商贩,因为天色还未亮,并不敢大声叫卖,只能以香味招揽食客。
周斌早上走得早,只来得及在袖中揣了两块炊饼,一路行来已经凉成了一块铁,此时闻到热气腾腾的馄饨味道,颇有点走不动路,犹豫了一下,回头禁卫商量两句,就牵着马走到草棚边,把马拴在支撑草棚的木桩上,入内踢开破旧木凳一坐,招呼店家道:“两碗馄饨,不加葱,多加些油辣子。”
宿抚对这些心腹旧将赏赐无数,吃住都在营中,唯一的花销就是在京中置办宅院,养几个婆娘,因此周斌在袖中摸了半天,一个铜板没摸到,只好将一粒碎银放在桌上。
店家惶恐不安道:“这您老见谅,小本生意,小的实在是找不开。”
禁卫从宫中出来,身上一文没有,店家就是能召开碎银,周斌也不好提着一串半人高的铜板入宫面圣,正想说算了,叫他去做几海碗馄饨吃个尽兴,就听身后有人笑了一声,道:“双全怎么在此地?”
周斌表字双全,他闻声回头,见是一张熟悉面孔,不由惊道:“殷”、
殷桓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音,目光一扫,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探手到袖中摸索了一下,居然从抓出一把铜钱抛给店家,在周斌身旁坐下,也对他道:“再加一碗,加葱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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