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城巡视了三天,东城的百姓见到摄政王妃,无不激动万分。
目前京中争夺皇位的各路兵马斗得激烈。
摄政王的拥护声越来越高,其次是端王上官凤玄,而在这群人之中,暗地里还有一些人马在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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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东城知府。
“不悔......不悔......”
睡梦里的雪衣梦见不悔浑身鲜血淋漓,这样的噩梦,自不悔夭折的那天起便一直缠绕着她,梦里,她无助的大声哭了起来,夜色里,只听她不停的叫着不悔的名字:“不悔!不悔!”
“雪,醒醒。”
“不悔,不——”
噩梦惊醒,那种梦醒后的失落感如挥之不去的网网着雪衣悲恸的心,那恨便从每一处网缝里溢出,充满她的四肢,充满她全身。
“雪,只是做噩梦,没事了,没事了。”
床头坐着一道身影,上官凤澜将她抱在怀中,她嘤嘤的哭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凤郎,我梦见不悔浑身是血,我梦见她在喊我,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啊......”
上官凤澜只是紧紧的抱着她,让她将心里的苦痛都哭出来。
雪衣哭了一会举着泪眸,退开身子看着他,“凤郎,你怎么来了,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
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怎么不叫醒我。”
“看妳很疲惫的样子,想让妳安稳的睡,只是妳做起了噩梦,不停的呓语,发着冷汗,我才把妳唤醒了。”
丧女之痛对雪衣造成了莫大的打击,这一双孩子得来不易,在边关吃了多少的苦头,战场里分娩,在不悔末离的身上,更是有着上官弘宇的牺牲在里头,如此,所以在雪衣的心里才会更加重视这一对女儿。
雪衣见上官凤澜眼窝深陷,想来这些日子忙得连觉也不曾睡好,形容很是憔悴。
“既然这么累,何必赶着过来看我,我,我又不是不回宫了。”
“因为我想妳。”
他直接道出眼里深深的浓情,吻住了她的唇。
“因为我想抱着妳睡。”
“你是偷偷潜进来的?”
“如果从正门进来,只怕一晚都不得安宁。”
当他抱着她的时候,所有的疲累仿佛都消失了,只要感觉她还在身边,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才能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与日俱增的不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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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无光,风声吹在树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窗格半开,传来一道咕咕的叫声。
像是一颗细小的石子被风卷在窗台上,发出低低的咚地一声响。
雪衣轻轻拨开上官凤澜的手臂,经过一番欢爱,他真的是累极了,一下子睡得很沉,鼻息均匀,眉眼间的英姿,那绝美的轮廓看得雪衣如痴如醉。
她光洁着身子下了床,捡起地上凌乱的衣裳穿上,披上披风,为他掖好被子后悄然走出了房。
她来到阿碧的房间,推门进去,门后头,阿碧一身夜行衣装扮闪了出来。
“公主。”
“方才我还担心妳万一回来被凤郎撞见,若他看到妳这身装扮,定会追问了。”
“公主放心,我听见房里有——”
阿碧嘴快,说了一半陡然红了红了脸,忙将话锋一转,“我,我想定是王爷悄悄来了,所以没有出声先回了房,又怕妳担心我是否回了,所以才扔了个石子告诉妳。”
阿碧悄然出去完成雪衣交代的事,不想回来潜到雪衣房外,听得里头隐约传出男子粗哑的喘息,她自是听得出里头正有一番恩爱,当下便放下敲门的动作退了下去。
“事情办得如何了?”
雪衣低声问道。
阿碧望一眼窗外,凑上来低声回答说:“我照公主的法子做的,乘着七王府正乱,让一群流民闹事,然后我易了容,扮成婆子进府,那白蝶双将姝儿交给下人顾着,我才轻易将姝儿带了出来。”
“人在哪?”
“东郊一户人家里。”
“阿碧,谢谢妳。”
“公主,那白蝶双真的会来吗?她上一次可以不顾姝儿的死活,这一次......”
“放心,她会来的。”
一种叫做恨意的焰火在雪衣的眼底燃烧,一种透彻的冷意凝固在她心间,为不悔报仇的执念在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深深刻印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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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又是一大清早天未亮,上官凤澜便已经起床离去。
鸟雀喳喳啼鸣,丝丝清凉的晨风从半开的窗洞里吹了进来,带来一阵淡淡的花香。
这恬静的早晨,让雪衣恍惚觉得,外头还是如往常一样繁华热闹,并没有被死亡的阴霾笼罩。
她刚一睁开眼,头顶印入眼帘的是一簇娇艳欲滴的花束。
那花束还沾着露水,用丝帛绑着,插在勾帐幔的银钩上,雪衣取下那花束,不自觉浮上笑容,闻着淡淡的花香,像是被他的臂膀轻轻包围。
虽然只是一束院子里采的野花。
但看在雪衣眼里,却比这世上任何花朵都要美丽动人。
当阿碧推门进来,雪衣还捧着那花束犹自发呆,阿碧走近了一瞧,只见雪衣面上挂着泪痕,晨光照在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上,那墨色氤氲的水眸里像是透着一股悲凉。
阿碧浑身一震,忽然间便有种不详的感觉涌上心头。
公主那眼神,好像是......带着一种永诀?
“阿碧,今天出去把我们要用的东西买好,大概明晚就可以出发。”
“可是我们出去几天,要怎么瞒过那些侍卫?”
阿碧知道,雪衣是要前往东郊的那户人家,想必此时,那白蝶双已然发现姝儿不见了。
“晚饭过后我会称病,避见任何人,让妳准备的人在里头假扮我们,那些侍卫也不敢闯进来,等到他们发觉,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阿碧忽然接道:“那,小妹和宝珠她们主仆怎么办?”
阿碧这一提,雪衣才忽然想起公孙小妹来,该想个什么办法,让公孙小妹这几天都不来找她?
雪衣想得入了神,此时门口光线一暗,两名丫鬟慌慌张张连通报都未来得及,便径直的跑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
雪衣见那丫鬟神色紧张,心知是出了事了。
果然那丫鬟战战兢兢跪下,“启,启禀王妃,奴婢刚才早起去伺候郡王妃起床,发现,发现郡王妃不见了。”
“不见了?”
雪衣狐疑的一眯眸。
“奴婢,奴婢们一进院子,见房门是半开的,走进去一瞧,郡王妃不见了,奴婢只当是郡王妃上别出去了,后来一找,连郡王妃的丫鬟也不见了,然后在房里发现一封信。”
有一丫鬟手里递出一封信,交给雪衣,“就在这。”
阿碧接过信,雪衣拿了信打开来看。
——姐姐,原谅小妹的不辞而别,小妹实在放心不下莲哥哥,想去找他,又怕姐姐因顾着小妹的安危而不让我离开,这些天看着东城越来越多的难民,小妹心中委实惊慌,寝食难安,所以与宝珠连夜走了,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必牵挂,公孙小妹留。
雪衣看罢那信,让那两名知府上的丫鬟先退下了。
“公主,小王妃只怕是去找小王爷了。”
阿碧开口说道。
“嗯,她的确是想去找重莲。”
“公主,既然如此,倒也正好,我们也不用去想如何找借口了。”
雪衣心中虽明白阿碧的话,她却没想到公孙小妹会为了上官重莲而什么都不顾,只怕这傻丫头是想去上官重莲所管辖的兵营里打探消息,担心兵营里也染上了瘟疫。
可是今时今日,帝京街上到处人心动荡不安,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外头,也委实危险。
只是阻止是不可能了,公孙小妹对上官重莲的那份执著也让她不得不感动,或许让公孙小妹去到上官重莲的身边才是好的,还能就近照顾重莲。
第二天傍晚十分,用过晚饭后雪衣回到房间。
房间里早已有阿碧找来的女子等候。
雪衣和阿碧匆匆用白天做出来的易容水易容,又换了一身知府里的丫鬟装,然后轻易混出了知府府邸。
阿碧备了马,两人匆匆赶到东郊,彼时已是戌时二刻。
夜色深深的东郊月明星稀。
一处以栅栏围住的百姓家门前,雪衣和阿碧顿住了脚步,只见那泥地上伏着一条黄狗,黄狗呜呜的哼哼着,像是有气无力,又像是在垂死挣扎。
再看屋子里,一盏灯火昏昏暗暗,还未走到大门前,便闻得几声模模糊糊的咳嗽声。
两个人皆敛气提神,提高了警惕,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蔓延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吱嘎——’
那半阖的木门缓缓推开,木门转动的吱呀声在这夜晚里格外突兀而清晰,阿碧走在前头,转进内屋。
“公主!别过来!”
里头陡然转来阿碧的惊呼,但显然没有制止雪衣的脚步,反而让雪衣急急迈上几步闯了进来。
“公主!不要过去,他们感染了瘟疫!”
阿碧用力拦下雪衣靠近屋内,那屋子里的床上和地上躺着一对约莫四十多岁的山村夫妻。
昏暗的油灯下,只见面上和露出的手臂上都布满了红色的疱疹,气息微弱,眼若死灰,形容枯槁而吓人。
雪衣捧着突突跳动的心口,忍不住有些泛呕,奔出屋子,伏在大门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身后阿碧退了出来,雪衣回头,两人四目相交,似都同时想起了什么。
“姝儿?!”
刚才的屋里没有看见姝儿的身影,两个惊觉的同时奔进另外的房间寻找。
没有!
没有!
屋子里不见姝儿的影子。
两个人心中皆不知是何滋味,就在此时,从屋子后头传来隐隐绰绰的哭泣声,后院里,夜色下踉踉跄跄从角落里走出来一道小小的身影。
“呜呜......呜呜......娘......娘亲......”
“姝儿怕......娘亲......”
“呜呜......”
咚!那小身子一个不稳跌趴在地。
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哭得人好不心疼。
阿碧为了谨慎起见,让雪衣原地站着,转身进去拿灯。朦朦胧胧的夜色,雪衣看着那趴在地上呜呜哭得伤心不已的姝儿,忽然一下魔症了。
如果不悔没有夭折,会不会长大了也如此唤她娘亲?
不悔在地下会不会孤单害怕?
不悔会不会也在黑暗里哭泣着唤她?
不悔!不悔!
“不悔————”
黑漆漆的院子里,雪衣奔上来,一把将姝儿从布满灰尘的地上抱起,捧着姝儿摁在心口,眼里泪也滚了出来:“不悔乖,不悔不哭,娘亲在这,娘亲在这里!”
“呜呜......娘亲......”
“不悔,娘的好不悔,娘对不起妳,娘没有保护好妳,是娘的错,是娘的错,娘在这里,娘再也不会让妳离开娘了......不悔别怕......不悔别哭......”
院子里一大一小哭在一起,小的哭得让人揪心,大的更是哆哆嗦嗦错乱不已。
当阿碧找到油灯出来见到这一幕,差点打翻了手里的灯。
公主太可怜了!
阿碧忍不住也滚出热泪。
看着雪衣把姝儿错当成自己的女儿,阿碧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她是清醒的,她没有忘记雪衣怀里的是那白蝶双的女儿,没有忘记白蝶双带给雪衣多少痛苦,没有忘记杀死不悔的人就是姝儿的娘!
“公主,不悔郡主......已经没了,妳怀里抱的,是蝶双的女儿啊......”
“不是的,阿碧妳看,她在喊我娘亲,她真的是我的不悔。不悔一定是怕了,她一定也怕黑,她哭得如此伤心,是我的错,我的错!”
雪衣紧紧抱着姝儿不肯松手,激切让她暂时失去了理智。
“公主,不悔郡主,死了!”
阿碧放声一喊,雪衣浑身一震。
“死了?”
“公主,振作一点,不悔郡主不在了,妳怀里抱的是蝶双的女儿啊,妳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了?就是要为不悔郡主报仇!”
阿碧声声俱烈,不悔的死也让她恨极了蝶双。
她是一路看着雪衣受苦,艰辛的八月怀胎,在浴血的战场上九死一生早产下这一双可爱的双生郡主。
她们的生命带有太多的故事和辛酸。
她们的生命承载了太多的牺牲和付出。
小郡主的死,不仅对雪衣打击巨大,对阿碧又何尝不是。
她把雪衣的命当作自己的命,把小郡主的命更是当成自己的命,不悔真是因早产夭折或许还没有如此大的悲恸,可不悔却是被蝶双用毒害死的,小小的生命就这样被毒害了!
她怎能不恨!
雪衣怔怔的抱着姝儿,怔怔的看着姝儿,怔怔的听着姝儿在她怀里呜呜的哭泣。
真的不是她的不悔。
她的小不悔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悔不会回来了......
“阿碧,抱着孩子。”
雪衣的话语陡然一下冷若寒冰,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她把姝儿递给阿碧,眼一阖,深吸一口气,走出这后院。
“蝶双,妳不该伤害我的孩子,妳不该!”
雪衣对天长唤,痛苦的跪倒在地。
“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连一个女婴都不放过,蝶双,我好恨!”
“公主,这地方不能再待了,看来咱们得另外寻个地方。”
阿碧抱着姝儿走过来,“所幸姝儿并未染上瘟疫,咱们另寻个地方,只要将那白蝶双引了来,就可以为不悔郡主报仇!”
“报......仇?”
雪衣怔怔的起身看着阿碧怀里的姝儿。
姝儿呜呜的抽泣着,哭得声音嘶哑,涨红的小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两颗夜明珠,紫红的嘴唇哭得有些发肿,鼻涕泪水淌了一脸,伸着小手腾空去抓雪衣,茫然的哭喊着:“亲......娘亲......”
不!
她不是她的娘亲!
在眼前的,是蝶双的孩子,是蝶双害死了她的不悔!
既然要报仇,为何不......
也让蝶双尝尝真正失去孩子的惨痛滋味?!
杀了——姝儿!
杀了她!
杀了她为不悔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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