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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姝儿杀了!
一个冷若冰霜的声音不停在她脑子叫喊,仿佛一下占据了她所有的意识,控制着她满腔的悲恸和恨意之火!
她无法控制的,甚至是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拔出腰间匕首,不知不觉对姝儿伸去。
阿碧抱着姝儿,看雪衣眼里的神色从呆怔到幽暗,再到浑浑噩噩的泛起杀意,又看雪衣拔出匕首对着姝儿横过来,心中惊诧不已。
她抱着姝儿退后一步,“公主!”
这一声喊,激醒了雪衣,雪衣的目光落在自己手里握的匕首上。
姝儿的哭泣声惊天动地,阿碧眸泛冷色,定定的说道:“公主要杀姝儿报仇,不用脏了公主的手,让阿碧来替不悔郡主报仇!”阿碧说话间空出一臂,夺下雪衣手里的匕首。
她只当雪衣是要杀姝儿报仇,但她不能让雪衣下这个手,这样的事,只有她来做!
“阿碧,不要,住手!”
就当阿碧将匕首对准姝儿,那匕首寒光一闪,晃了雪衣的眼。
雪衣一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冲上来夺下姝儿。
阿碧被雪衣推得一踉跄,把匕首随着手一晃,在雪衣手背上划了一刀。
“啊!公主!”
阿碧将手里刀一扔,急得了不得。
“阿碧,放心,没什么大碍,不过是道小伤。”
雪衣忙着安慰阿碧,稳稳的抱着哭得哽咽不止的姝儿,那圆圆的眼睛里装满了未知的恐惧和害怕,泪汪汪的瞅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那可怜的哭声一下又揪紧了雪衣的心。
“乖......姝儿不哭了......娘......娘亲在这......姝儿别怕......”
雪衣哄着,声音里带着哭音。
她红着眼眶看着阿碧,手里不停拍着姝儿的后背安抚着。
她刚才居然产生了如此可耻的念头!
她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孩子是无辜的,她怎么可以也跟蝶双一样做下这罪恶的事!
“公主,对不起......”
阿碧从雪衣清醒的眼神里看到了后悔不迭和惊愕。
“阿碧,我知道妳是为了我。我若真要妳杀人,不管是谁,妳都会为了我去做。这不怪妳,错的是我,是我刚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阿碧,我,我刚才有一刹那是真的想杀了姝儿替不悔报仇,幸好有妳在,才拦住了我!否则......否则......”
雪衣手臂微微颤抖,更用力的抱紧姝儿。
她捧着姝儿泪花邋遢的小脸蛋,如雨般的吻落在姝儿眼上,鼻上,额头上,吻着姝儿的发连连柔声安慰:“姝儿不怕了,姝儿乖,不哭了,咱们这就离开。”
姝儿哭得累了,渐渐趴在雪衣的肩头沉沉的睡去,一双小手牢牢的捉着雪衣垂在两边的长发怎么也不肯松手。
“公主,那蝶双?”
雪衣恢复了沉静的脸色,咬咬牙,说道:“不悔的仇不可不报,孩子虽是无辜的,但蝶双一定要为不悔的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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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离开了这处村子。
一处东城的镇子上,此时已近凌晨,阿碧敲了几家的门,终于寻了一间客栈住下。
这一路雪衣和姝儿都有些疲累,靠在马车里昏沉沉睡了一觉,到了客栈,阿碧给了小二足够的银两,那小二立刻烧了一大桶子热水来。
“公主,让我伺候妳跟姝儿洗洗吧。”
阿碧拿了浴巾抱过熟睡的姝儿,动手褪下衣裳,三人忙活了一阵,将里里外外都清洗了一回。
累了,三人都睡下。
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雪衣醒来的时候,阿碧已经将午膳都备好了。
阿碧过来哄起姝儿,雪衣正在洗簌,只听阿碧哄了一会,忽然大喊了一声:“不好!”
雪衣忙就丢下帕子走了过来,掀开头顶的帐帘子,“阿碧,怎么回事?”
不用阿碧回答,雪衣已经从阿碧掀开的被褥下,看到姝儿撩起的衣袖下面,那手臂上印着些红色疹子。
雪衣还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阿碧先用力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我真糊涂!姝儿被那一对夫妻带了几天,怎么可能没感染,只是还没发出来罢了,我,我应该抱着姝儿,让姝儿跟我一起睡......一起睡......”阿碧碎言碎语的喃喃个不停,然后用力握紧雪衣的手臂,撩起雪衣的手臂来看,看了手臂后又自己将雪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中阿弥陀佛了一遭,又赶紧的道:“不行,我得立刻烧热水来给妳擦身体!”
“阿碧,妳先别急,先让我看看姝儿的情况再说。”
“不可以!”
阿碧厉声阻拦,“公主,姝儿显然已经被传染了,我不能再让妳接近姝儿,妳,妳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可怎么活,末离小郡主怎么活,王爷该怎么办!不行,我不能让妳再靠近姝儿!”
雪衣也犹豫了,退了一步。
她不是不怕的,可是真的要这样丢下姝儿不管吗?
雪衣犹豫间,阿碧已经将她推出门外。
她在做着艰难的抉择,却在门关上那一刻,听见屋子里姝儿呜呜的哭声,和那一声声娘亲,她看见床上姝儿挥动的小手,姝儿坐在床头,眼神惊恐而无辜,一直瞪着门外的雪衣。
她做不到!
弃之不顾她真的做不到!
这种痘疹类的瘟疫并非是无治的,她既有学过医道,更不能贪生怕死而将一个孩子丢下。
这就像是,要她活生生看着不悔死在她面前一般,想到不悔的死,雪衣再也不能无动于衷,她推开门又冲了进来,“阿碧,我们不能不管她!”
阿碧急得脸都青了,“我知道公主心慈,公主说不丢下她,那就不丢,但我不能让妳接近姝儿,要做什么,都让我来做!”
雪衣握着阿碧的手腕,试着劝说道:“阿碧,我指的不丢下,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我要治好姝儿的病,她的病刚发,还有治愈的机会。”
“治,治好?”
阿碧似乎听到了什么惊疑的事,“公主,这瘟疫一旦传染上,从来没有人能活下来的,这是灾难,是阴司里的恶魔!”
雪衣了解阿碧的惊疑,史上多少的瘟疫造成无数的死亡。
这在他们的眼里就是无法治疗的恶魔。
可是她带着叶雪的现代记忆,又懂得一手医术,便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极力挽救一条生命,虽然她也没有把握,虽然她从没有做过,且即使有医治的法子,也未必就能救活姝儿,治好的几率是很低的,且自己与病人接触,也容易感染上。
但是她已经铁了心,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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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让开——让开————”
“小姐,当心!”
街道上,宝珠一把拉住公孙小妹,将公孙小妹拽到街道一旁,迎面一辆飞驰的马车几乎将她二人撞倒。
“这到底是怎么了,连赶马的也不正常。”
宝珠很恨的瞪着那远去的马车念叨了一声,忙扶着公孙小妹打量,“小姐,妳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
公孙小妹捧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摇了摇头,“宝珠,我没事。”
宝珠松了一口气。
快三天了,她二人这一路上走走停停,终于快到上官重莲所在的兵营了。
两个人此时都是一身普通的男装模样,但即使如此,旁人还是一眼看穿是个女子,只是做这样打扮行动较为方便些罢了,因此也未改口。
“小姐,小姐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小姐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三天没吃东西了。”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一群的流民围了上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路街上到处是这样的流民。
公孙小妹微笑让大家别挤,“别急,大婶,我这还有馒头,妳拿了给孩子吃吧。”
“宝珠,把我们包袱里的吃的拿出来吧。”
公孙小妹纯净的眼眸睇着宝珠。
宝珠一张脸气呼呼的瞪着一干人,皱着眉恼道:“哎呀小姐,妳这一路已经施舍了几遭了,我们的包袱里哪里还有吃的,没了!”
“鬼丫头,我明明瞧见了呢,快把馒头拿出来与大家分了吧,妳看他们多可怜。”
公孙小妹要来夺包袱,宝珠气得脸都绿了,可又拿公孙小妹没办法。
包袱还未到公孙小妹的手里,那一群的流民一拥而上,将包袱抢下,顿时场面你争我夺,那大婶抱着孩子被连连踩了几脚差点撞翻在地。
“小姐,妳看妳看,他们都已经失去理智了,妳倒好,一路做慈悲菩萨,现在连我们的包袱都被抢了,这下真的是什么吃的也没有了,一起饿肚子吧!”
宝珠撅着嘴,两颊气嘟嘟的。
公孙小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忙将那大婶接住,从袖里掏出一个烙饼,“大婶,这个给妳,快让孩子吃吧。”
“诶诶!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那大婶连忙的叩头谢恩,将饼递给自己那五岁的孩子。
宝珠看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小姐!妳,妳居然把自己藏的那份都拿出来了,妳打算让自己怎么活着去见小王爷!”
“不过是些吃的,有何要紧,妳没看他们都饿得快不行了吗,何况我们就快到兵营了,找到了莲哥哥,就有吃的了。”
公孙小妹微笑道。
宝珠头疼的唉声叹气,“小姐,妳心地太单纯了,在这种时候,我们哪里救得了所有的人,难道也要将自己的命搭上不成。”
公孙小妹摇了摇头,纤细的手指搡了一把宝珠气呼呼的脸,“宝珠,娘亲生前曾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多救一个,这世上就多了一个人活,难道妳不觉得开心吗?”
“开心?!”
宝珠不能苟同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忽然间冲上来一群流民,邋遢男子一把夺过那大婶手里握的烙饼,“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一边喊着,一边在拥挤争夺的人流里将那饼一口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啊!我的饼!还我的饼!了不得了,没法活了!没法活了呀!”
那大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同时间,一群的灰头土脸的流民将公孙小妹包围,肮脏的手往她身上搜吃的,“小姐行行好,给口吃的!给口吃的!”
公孙小妹没有遇见如此疯狂的流民,连衣裳都几乎被撕扯得零落不堪,吓得尖叫,“不要这样,我没有吃的了,我真的没有吃的了!住手住手!不要!啊!”
衣裳被流民撕裂,宝珠急得直跳脚,也被一群流民围着脱不得身。
一仗远的街道上疾驰着一匹骏马,那马冲过来,掠过一抹身影,半空里马鞭抽动,将那一群流民挥开,惊吓无助的公孙小妹直到落入一堵胸膛,还不停的挥着手扑打:“不要!不要!我没有吃的了!不要扯我的衣裳!”
“小妹!小妹!是我!别怕!”
一连串的呼喊让公孙小妹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睁开眼睛,盈盈的泪一下滚了出来:“莲哥——”
这一声未喊完,只听头顶一声怒喝:“妳怎么会在这!”
“我......我......”
她无法说出口,她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想来看他。
“宝珠!妳是怎么看着妳家小姐的,帝京如今这么乱,妳们手无缚鸡之力,如此乱跑,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上官重莲的声音似乎很是生气。
宝珠绞着袖子,支支吾吾,“小,小王爷息怒,是因为小姐她——”
“宝珠,妳没事吧!”
公孙小妹忙出声打断了宝珠,“莲哥哥,你别怪宝珠,她是丫头,自然只听我的,是我拉着她出来的,我只是,只是想看看帝京街上怎么样了。”
“妳怎么如此任性!”
上官重莲又是冷冰冰一声怒喝。
宝珠撅着嘴不敢吭声,公孙小妹用力揪着袖子里的手指,灵动的大眼睛里难以自制的蓄满一汪泓水,唇角却用力扯开微笑,“对,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上官重莲把手用力一握,凝着眸将她瞪了许久,压下满心的怒火,解开披风为公孙小妹披上。
上官重莲总觉得欠了公孙小妹太多,想到公孙小妹差点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心里就有无名的怒火和烦躁。
“走,先跟我去兵营!”
上官重莲握着马鞭转身去牵马,身后传来公孙小妹低低的痛呼声,他疑惑的回头,“妳受伤了?”
“没,没有!”
公孙小妹微笑着摆手,他盯着她,她脸色窘得灰白。
迈出一步,脚裸上剧烈的痛,让她哧一声咬着唇。
上官重莲将视线落在她脚上,上来打横将她抱起。
“啊!”
公孙小妹没料到他会有此举动,一头撞进他胸膛里,他已然抱着她大步朝马走去,她脸上腾起一片潮红,他身上的味道好闻得让她眩晕。
多希望这十几步的路程是一辈子,她靠在他身上微微浮起一笑。
够了,只要能这样靠在他身边,她就满足了。
“宝珠,上马!”
上官重莲把公孙小妹抱着上马坐在他身前,对宝珠伸出手,宝珠犹疑了一会,然后伸出手,上官重莲一把将宝珠拉到身后。
刚到兵营安顿下来,上官重莲一边看着她两人吃着食物,他则一边凝着眉头问道:“妳们从皇宫出来的?”
宝珠塞一口面条点头:“回小王爷,是的。”
上官重莲越发凝起了面色,雪衣不会不顾而轻易让小妹出宫,莫非?
“雪衣在哪,她也出宫了?”
公孙小妹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抬头微笑道:“嗯,姐姐在东城布施,安抚受灾的难民。”
“妳说什么,妳们从东城来的?!”
上官重莲陡然提高的音调让两人都唬了一跳,“是......是的......”
“该死!”
上官重莲咒骂一声,公孙小妹浑身一颤,“莲哥哥,怎,怎么了?”
“这两日各地上报的情况里,东城已经是瘟疫传染最严重的地方,依她的性子,定是不会顾惜自己的性命!”
上官重莲再也站不住了,摔门就要出行。
“莲哥哥,你,你要去哪?”
公孙小妹追了出来。
“去东城!”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那里很危险?”
公孙小妹难以掩饰眼里的担忧。
上官重莲深深望了她一眼,“雪衣在那。”
说完叫来自己的一员属下,吩咐了一些事宜,将公孙小妹她两人安顿好,这便风驰电掣的骑上马匹直奔东城而去。
“小姐......”
“宝珠,他的眼里心里,终究......只有姐姐的身影......”
“这,这算怎么回事,我们好不容易赶来东城看小王爷,这下倒好,屁股还没坐热呢,小王爷又骑马去了我们来的地方!”
宝珠气呼呼的郁闷不已。
“宝珠,收拾一下,我们回东城。”
“啊?!”
宝珠一声惊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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