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那宝琴挣脱了绳子跑掉了!”
“居然跑掉了?跑去了哪里?”六姑娘急切地问邹妈妈,才问完又觉得自己白问了,她们肯定是不知道的。那一幕又在她脑海里闪现,几个婆子在傍晚的时候抬着……宝琴的尸体跑进了树林子里,接着便抛尸水井。
而自己那么不巧就遇见了,如今想来,是真不巧。
六姑娘没有犹疑,把自己昨天看到的原原本本说给了邹妈妈,邹妈妈道:“我们也想了,姑娘昨儿必是看到什么了,否则断然不会晕倒在那里。”
六姑娘闻言一怔,身上陡然凉起来。
戚姨娘和邹妈妈想到的,幕后之人必定也想到了。
关键就在于,她目睹了什么,又见着了多少?——那个人一定想知道罢。
她吃了几杯茶就告辞了,雪珠一路跟着六姑娘,两人走着,却是停在了老太太院子前头。
六姑娘想着邹妈妈最后说的,“姑娘日后面对二太太更是要当心了。”
这是在提醒自己,提防着二太太。也就是说宝琴是二太太害死的了。
六姑娘在老太太院子前站了一会子就折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院子里新来的丫头欢喜正坐在屋檐下绣花,她旁边欢声看见姑娘回来了就迎上去福了福,叫欢喜停下活计。
打了帘子进屋里,六姑娘手撑着下巴,脑袋里乱糟糟的,她有一种感觉,凭直觉来说,她并不认为是二太太让人害了宝琴,虽然二太太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耐。
她想起二太太蹲着帮七姑娘擦汗的模样,她真的那么狠的心?就像戚姨娘对自己说的:‘姨娘不做这样的事。’
她们的眼光在她脑海里盘旋交叠,如果可以她宁愿相信是宝琴她自己失足落水,宁愿自己没有看到那一幕,如此,她此刻不必猜疑着这个府里某一个人,那个人有一颗她不能理解的冰冷的心肠。
时光荏苒。彼时的六姑娘根本不会想到多年后的自己会那么陌生。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手上盘着串檀香木的佛珠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闭着眼睛晾着戚姨娘。
把自己叫来,又不说话?
戚姨娘只掀起眼皮撩了老太太一眼,她中规中矩地站着,低头垂首。
过了几盅茶的时辰,老太太才淡淡开口,她笑了笑,这笑容里藏着讽刺,“你以为是二太太?”
戚姨娘猛地抬头,和老太太的视线撞在了一起,没有错过她视线里的嘲讽。却淡而处之,“回老太太,婢妾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就摇了摇头,“你是个聪明人,这么些年把二老爷的心抓得牢牢的。却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底线。”
“妾、就、是、妾。”老太太一字一句道:“你这回想怎么?抓住那宝琴,要她招供,莫非还要闹到老爷知道闹到外头去?!让外头人尽皆知咱们家这点子事!”
老太太说话,没有她一个小小姨娘插嘴的份。戚姨娘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捏起,染了丹蔻的指甲陷进手掌心,疼痛才让她获得短暂的平静。
妾!
是自己想做姨娘的么?这一步一步,当真是她想要走的路么?她原本可以和他……
“你大可不必猜测揣度什么,又或在老爷跟前煽风点火,那宝琴是我让人料理了。”见戚姨娘面露惊讶,她手上转了转佛珠子,除了珠子与珠子的细微碰撞声,屋子里一时寂然无声。
隔着帘子龚妈妈道:“老太太,二太太来了。”
“嗯,”老太太闭了闭眼,神情很疲惫的样子,然而眼神却严厉地逼视着戚姨娘,“我再不想听到姨娘让丫头在太太院子门前把老爷拉走的事,为的什么都不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记着,姨娘就是姨娘,你自有自己的本分。”
老太太每一句话都像钢针一样扎进戚姨娘心里,她深深的呼吸,然后恭敬已极地道:“婢妾知道了。”
老太太就挥了挥手,戚姨娘走出去,外头的光线一下刺得她眼花,她闭起眼睛,雪慧扶着她站了站,再睁眼时就看到二太太由一群仆妇簇拥着站在院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