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背后的涵义。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急吼吼地从院外跑进来,一路跑进了屋里,“老太太,老太爷从观里回来了!”
老太爷回来了?!老太太的眸光陡然深邃起来,她早该猜到的,这个六姑娘平日也没见她这样大的胆子,今日竟是直接就闯进来了。
事物反常即为妖,她怎么没想到。
几乎是“立刻”,老太爷低沉的声音就在院里响起,“这是去哪儿呀?”
接着传来龚妈妈一板一眼的回复声,“老太太命老奴带六姑娘去祠堂。”
“噢……是去做什么?”
“……”
屋里人还在猜疑中,六姑娘已和老太爷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拐杖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地下光可鉴人的方砖,每一下却仿佛敲击在首座之人的心坎上。怔了怔,她起身让了位置,笑道:“老太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毫不客气地坐下,他不发话,她便只能站在边上。
老太爷仿佛没意识到似的,脸上带着闲适的笑意,提起拐杖指了指二太太的脸,二太太立即感到自己脊背一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老太爷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叹息。
“有日子没回来了,近来耳边听了不少的闲言碎语……”老太爷说着瞧了瞧面无表情的老太太,接着道:“罢了,不提也罢。倒是有一桩,怎么一回来就听府里下人议论六丫头的婚事?”
“老二媳妇,”他又用拐杖指她,漫不经心问着,“却不知是怎样的人家,你給我说道说道。”
屋外寒风阵阵,冷风顺着大敞开的门飘进来,二太太额上纷乱的碎发被吹得七零八落,一如她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老太爷朝站在门外的徳叔示意,徳叔便上前把门关上,这一下子就阻隔了院子里外好一些张望好奇的视线。
这徳叔常年随侍着老太爷,年轻时候曾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后来为老太爷所救,便一直追随左右,眼下身体虽大不如前却看着鹤发童颜,精神得很。
他往门口一戳,顿时就有一股子威严流露出来,那些个婆子们便都远远散开了去,只余下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头侍立在门边静候差遣。
屋子里暖碳融融,空气里飘着清幽的水仙花香,六姑娘恭敬地半垂着头站在老太爷左下首,和老太爷一样,她亦静静等候着二太太开口。
然二太太张了张口,却把视线望向老太太,那脸生生的憋成了猪肝色。老太太不置一言,老太爷却发话了,他指着二太太的拐杖像黑洞洞的枪口似的,“你哑巴了,还是——我竟问不动你?”
“这怎么会呢!”二太太腿一软又跪了下来,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老太爷分明早已知晓个中内情,如今却要来为难自己,老太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自己插上一句半句嘴的……
她狠了狠心道:“回老太爷,老太太这次应下的是凤家世子爷的亲事……”余光见老太爷似乎是点了点头,她咽了口唾沫又道:“只是,却是給人家做妾室。”
二太太说完话头也不敢再抬起,老太太锐利的目光银针一般直直地射进她身体里,她更加的垂下头去。
没办法,识时务者为俊杰,虽说她这话听着倒有几分把老太太卖了的意思,可那是老太爷不问家事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这个家,从来都是老太爷真正说了算。
六姑娘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老太太,见她不过是多瞧了刚刚“叛国”的二太太几眼,脸上很快就恢复了终年吃斋念佛的漠然表情。
老太太就是老太太,到了这个年纪的人都成精了,即便是老太爷突然强势回归也没能令其失态。六姑娘不禁想到老太爷被她暗中下药一事,看着他们的目光不觉复杂起来。
老太爷本已一心呆在观里清修,不欲插手家中之事,眼下却因了自己再次把他拉回老太太面前,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老太太转脸对着似是沉吟中的老太爷干巴巴道:“这事儿我已应下了凤家老夫人,您看……”
谁知老太爷扶着拐杖突然站起来,他捋了捋下巴上垂下的银白胡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六姑娘这才发现老太爷原来身上还穿着道观里的道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