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黯然相对良久,紫笛神君忽然仰天大笑道:“自古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何况这生死荣辱的大事?方才香儿已找到一根七叶朱兰,只剩有两种罕见的药草未曾找到,恢复功力并非无望。其实老朽长了这么多岁数,恢复功力不恢复功力都已不要紧,唯一不放心的是香儿”
郎香琴俏脸一红,急摇她爷爷的臂膀叫道:“不许说.不许说,香儿也用不着爷爷操心!”
紫笛神君凄然一笑道:“不说就不说,但让你暗里摸索,知摸索到几时?”
灵音童子在未进入八音寺之前,已听出紫笛神君有将郎香琴的终身付托之意,此时旧事重提,眼见即将遵入正文,若真说了起来,自己答应也不好,不答应也不好。幸而郎香琴心来害羞,不让她爷爷说破,才略感释然,忽听后面几句,自己心头又好比放着一个大石。
郎香琴轻吁一声道:“爷爷还是打点恢复功力的事吧,管人家怎样摸索哩。”
紫笛神君笑道:“要是爷爷死了呢?”
“不会。”郎香琴尖叫一声道,急掩她爷爷的口。
灵音童子看紫笛神君目光焕散,脸色灰败,背脊已经微微句偻,分明是失去功力之后,心中忧急,加上风霜劳顿,所以显得十分衰老,若不早日恢复功力,当真快到“天年”的时候,可恨灵音老君夺去铁琴,竟无法相助对方一曲;只好接口问道:“老前辈说尚缺二种药草,不知是何名目,形状如何,可肯告知晚辈,代为寻找。”
紫笛神君摇头道:“也许那二种药草已经绝种,否则为何从中原找到西藏,从西藏找到这里仍然没有发现?但老朽方才说过恢复功力的事不要紧,最要紧的一件是香儿,第二件就是这枝紫竹笛迄今未有传人。”
灵音童子暗忖这事倒也玄妙,如果自己成为此老的传人,就成了郎香琴的长辈,则此老不致再将她的终身相托。再则若能以竹笛演奏“灵音”虽然功力稍逊,未必不是一种制魔之器,若能以笛音恢复此老的功力,岂不更是妙哉?
智机一发,不觉笑逐颜开道:“老前辈三十年前以紫竹笛威镇黑白二道,不知这笛曲难不难学?”
紫笛神君目放异彩道:“别人学起来确是甚难,但老弟功力已高,学起来却是甚易。不过,老朽行将就木,实不敢屈老弟为寒门弟子。”
此老功力虽失,练历难失,早把灵音童子一切表情看在眼里,未必不能猜中几分心意,是以一语推开,省得孙女将来终身难托。
灵音童子微笑道:“晚辈自知资质愚鲁,不敢附付老前辈门下,但愿紫竹笛一吹,看能否将灵音老君融化于笛音之中。”
“啊!”紫笛神君朗笑道:“妙,妙。当年老夫也曾有此志愿,只因天音寺飘出寺外的琴音每次不同,只得记下曲普,没有工夫练习。老弟既已学全寺中琴艺,相信一定能够做得到。”
郎香琴急由她爷爷背上拔出紫竹笛,递向灵音童子道:“你试吹吹看。”
灵音童子虽以琴为家学,但酷爱音律的人,不但是琴,大凡丝弦管竹无涉猎,是以接过紫竹笛,吹气试声,立即辨出“宫”、“商”、“角”、“征”、“变征”、“羽”和“变宫”等七音的部位。
紫笛神君听他虽以音试吹,但指法启开颤动,全极合符节,不觉慨叹道:“不论是何种乐器,乐理大致相同,老弟何不试吹一曲?”
灵音童子面带愧色道:“晚辈指法未熟,怕不能成曲。而且,若以逆气大法吹这竹笛,不知这竹笛能不能爱得了。”
紫笛神君大笑道:“老弟休小看这枝竹笛,说起来,它是登州千年方竹制成。方竹之质,本已甚坚,千年老竹,更是坚逾精钢,不论你顺气逆气,谅也难把它吹破。”
灵音童子原是怕吹破竹笛,扫了此老脸面,听他这样一说,也不存多少顾忌,先以顺气吹奏几遍,调熟自己的法,然后运起逆气大法,面含微笑道:“请老前辈自以贵门心法运气遵行,如果此笛不被逆气大法震破,也许能有恢复之望。”
“好呀!”郎香琴巴不得爷爷立即恢复功力,面泛笑容道:“爷爷你赶快呀!”
紫笛神君也不推辞,颔首微笑,端坐运气。
一缕回肠荡气的笛音由紫竹笛传出,似毫无止境地飘向天空,飘向旷野,飘向密林,然后绕空数匝,再转回入耳,紫笛神君的脸色也就开始跟那笛音变化。
灵音童子凝视此老脸上,由变化的脸色,知道已有了效果,想是对方失去功力已久,所以恢复起来也十分缓慢,但既然有了效果,总可以恢复过来。
他渐将直气提足,笛声也渐渐升高。
此时,但闻笛音缭绕,风声飒飒,十丈之内真气傲荡,而又十分调和,好像此来破往,并行而不悖,又像是凤曦鸾歌,百鸟齐鸣,却各有各的声音,界限十分清晰。
约有半刻之久,紫笛神君脸色转现红润,皮肤泛起一阵光形。
灵音童子一曲妙音划过长空,随即中止下来,揩揩额上的汗珠,笑道:“老前辈试试看已恢复几成功力?”
郎香琴得意地笑道:“你这人是怎地铿吝,这一曲笛音好听得紧哩,怎么忽然收了?”
紫笛神君呵呵大笑道:“香儿你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了,方才若果运气行功,让笛音将你的真气引上十二重楼,攻破生死玄关,功力敢要增进一倍。”
郎香琴鼻儿一皱,跟着又嫣然一笑道:“他将来不再吹了么,爷爷你的功力恢复了没有?”
紫笛神君一想这话也是,倘若这孙女获事灵音童子,将来的机会可不是多到不可胜计?笑笑道:“由于你丫头强嘴,我先试一试功力。”
话罢,随手向相距尺许的青三挥,但见一蓬烟雾随风卷去,一颗人头大的青石立即踪形俱无。
紫笛神君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不但是恢复,也已精进几分。”
那知话声方落忽,有人在树林里埋怨道:“真讨厌,又被你吓跑了。”
郎香琴一听有人埋怨她爷爷,立即娇叱一声:“是谁?”
“九音孙子!”灵音童子赶忙招呼。但远处又传来九音孙子的声音道:“说跑了就是跑了,还要鬼叫。”
灵音童子听得心头一惊,不知对方说什么跑了,如果是灵音老君藏在树林,刚被九音孙子寻获,又被自己吓跑,这个罪过真是担不起。恐怕紫笛神君功力才恢复过来,没有兵器自卫,急将紫竹笛递了过去、喝“追!”便即冲进树林,高呼道:“你在那里?”
“在这里!”
灵音童子听对方的声音已相去老远着急到了不得,冲林排树,走有一里多路,才见一条紫衣身影藏在树后,认得正是那自称为“九音孙子”的紫衣少年,赶忙上前问道:“他在那里?”
九音孙子悄声道:“就藏在左边,别大声说话,又唬走了他。”
灵音童子问的是灵音老君,以为对方答的也是,心头大悦,急点点头,运起罡气护身,走往侧里帮同寻找。
那知九音孙子并不是走远,几乎要看遍每一尽之地,尤其是有树穴或树叶堆积之地更加特别留神。
半响过后,灵音童子绕过一个大圈子,由另一侧走了过来,见他所留意的树穴不过尺许大小,人是根本不可能钻进去,至于树叶堆里更加不能藏人,诧道:“兄台在寻什么?”
九音立子仍然悄悄道:“你说我寻什么?”
灵音童子奇道:“不是寻灵音老君么?”
九音孙子“噗嗤”失笑道:“你才寻灵音老君,我寻的是一只兔子。”
灵音童子愣了一下,也自觉好笑道:“一只兔子何必这样紧张?”
九音孙子瞪他一眼,埋怨道:“你今天不知捣什么鬼,把笛音吹得那么高,吓走满林鸟兽,我由昨夜追那魔尊,老远听你奏什么鬼曲,好容易寻到一只兔子,又被那老儿的笑声唬跑了,这时肚里饿得咕咕怪响哩。”
灵音童子受了一顿埋怨,自己也觉得又饿又渴,苦笑道:“你我去找郎氏祖孙,也许有能吃的。”
九音孙子漠然道:“你要去,你就去,我仍然要找那兔子。”
以对付灵音老君一事来说,九音孙子比郎氏祖孙重要得多了,灵音童子好容易在这里遇上,还要向他请教很多问题,那肯就此离开?赶忙陪笑道:“你不去,我也不去,大家先找兔子。”
九音孙子眼睛一亮,笑道:“你帮我找兔子当然是好,可是你自己愿意帮的,将来别人怪你,你可不能埋怨我。”
灵音童子觉得这位紫衣少年说时眉飞眼动,稚气十足,确实惹人喜欢,明知他说的“别人”是指那郎香琴,只好佯作不解道:“好吧,我们快寻兔子,我肚子早就饿了。”
九音孙子笑道:“我听你吹得那么起劲,还以你在路上吃饱了才来的哩。”
灵音童子也有大半天,粒米未进,只因当时的着急替紫笛神君恢复功力,才不觉得饥饿,待被九音孙子一说再说,引起食的欲望,更觉得饿火中烧,着急道:“你说兔在那里,让我来找。”
九音孙子笑道:“我若知他躲在那里,还用得着你找?反正就在附近,也许就藏在树穴里。”
灵音童子暗想一只野兔被他赶进树林一里多远,竟然寻觅多时,这算是一件奇事,只好分头寻找树穴,忽听九音孙子清笑一声,回头望去,即见他已经捉有一只灰色大野兔笑吟吟道:“我看你还敢跑。”
灵音童子上前不禁失笑道:“是一只死兔子。”
九音孙子皱鼻哼了一声道:“不是死兔子,怎被人捉着?被人捉着不死也得死了哩。”
灵音童子想不出这只野兔为何死在树穴,偏又被他寻获,只得陪笑道:“待我来生火。”
“不。”九音孙子摇头道:“你来宰兔,我来生火。”
灵音童子接过死兔,道觉毛肉还温,该是新死不久,也许先被打伤,才死在树穴里面,把原先猜疑对方暗藏死兔哄人的事一扫而空,当下用剑剥去兔皮,弃了内脏,见九音孙子已经生起火来,便即削两根树枝,和九音孙子把兔子各执树枝一端,把兔子架在火上,自觉有很多事情要问,却又不知从何处问起,不觉痴痴地望在对方脸上。
九音孙子被望得嫩脸微红,轻笑道:“兄台尽望我干什么,可是有话要问?”
灵音童子点点头道:“正欲请兄台台甫。”
九音孙子微微低头道:“我姓姜,名薇薇。”招头一看见灵音童子神情微呆,接着又道:“你以为我名字象女孩子是不是?告诉你吧,我名字是从白居易那句‘薇薇花对薇薇郎’的诗里取的,薇薇郎是个官儿的称谓呢,你相不相信?”
这九音孙子长得十分瘦小,脸皮白嫩,乌珠闪光,细小而多肉的鼻子,红润的象一朵玫瑰的嘴唇,十指纤纤,声音婉转,神情也微带娇羞,确实十足女儿形态。但经过这样解释,灵音童子不敢怀疑,含笑道:“‘薇薇’二字十分文雅,多半女孩子喜欢用,但男孩子起这个文雅的名字,也并不无适合。”
“唔,你这个人会说拐弯话,叫什么名字,我还没有问你。”
“小弟姓灵音,名童子。”
“冠盖群英,有几分象个男孩子哩。”
灵音童子暗自好笑道:“分明就是男人,有什么象不象的。”但因对方名字太女性化,单就名字上比较,也不能说他不对,微微笑道:“姜兄一身绝艺,可是家学渊源。”
姜薇薇摇摇头道:“我是有师傅传教的。”
灵音童子道:“令师定是世外高人,不知可肯将崇号告知,俾得一仰景慕?”
姜薇薇扬一扬眉梢,笑道:“家师确实世外高人,自号为逍遥子,从来不与世俗来往,也禁止门下多管世事,我若不是下山寻找姐姐,才不管你们什么天尊地尊的。”
灵音童子心灵动念,接口道:“令师莫非在天山隐居。”
姜薇薇翘翘嘴道:“你这人最坏,什么都要盘根究底,偏就不告诉你。”
灵音童子由天山那几只金翅大雕不畏琴音,并能以筒单的鸣声奏起“天龙梵音”第四级音量,联想到姜薇薇不畏灵音老君的事,猜想是天山那位异人门下弟子,见他不肯直接答复,立即转口道:“姜兄追到什么地方,才被灵音老君逃脱?”
姜薇薇两颊飞起红云,低头细声道:“那奸贼使奸,连每一个毛孔都在透着坏水,一逃走没有多久,就和我捉迷藏,兜圈子,到了日上三竿,才被他在这带逃脱。”
灵音童子诧异道:“夜里最方便逃走他不逃,为什么到了这里才走。”
姜薇薇摇头道:“谁知天魔怀着什么心里,反正这一带树林浓密,山川复杂,也好走逃就是。要是再有我姐姐分头兜捕啊,不行,她才防备得到五六重音,不是那魔君的对手。”
灵音童子再度听他说起姐姐,想起自己也有一位亲姐姐,却被掌震三岳裘强夺去为媳,害得人亡家破,自己则身负重冤,李娇娇虽替自己杀了裘强,照说大仇已报,但这仇报的是恁地突然,自己仅割下一个死人头颅,能无遗憾?
是以,一听姜薇薇亲昵地提起姐姐,不觉神情一黯,双泪几乎夺眶而出。
姜薇薇讶然道:“奇怪,你怎么忽然想哭?”
灵音童子勉强笑道:“别胡说,我几时想哭?”
姜薇薇皱一眉头,轻哼道:“就是这时想哭,当我没有看见哩。想哭就该哭,不哭就会伤了身体,所以我想哭的时候,总是哭个淋漓痛快,你为什么不哭嘛?”
灵音童子满怀郁仰,当真想找机会哭个淋漓那尽,但一哭的机会也十分难得,这时反被姜薇薇惹出惨笑一声。
姜薇薇目光十分柔和地望着他,轻悄悄道:“你不想哭,现在又想问了,是不是?”
灵音童子点点头道:“你找到姐姐了没有?”
姜薇薇摇头道:“就是没找到嘛,如果找到,可不让你也见了?”
灵音童子暗忖这才怪哩,我要见你姐姐干嘛?轻笑道:“令姐为什么要乘坐总有八条红龙的大车?”
姜薇薇道:“听说是被骗上去的,后来我寻到那辆八条红龙的车,就停放玉门关外,但车上没有我姐姐”
灵音童子失惊道:“令姐是李娇娇?”
他由乘坐八骏绘红龙的车,车放在玉门关外,只能防备到五六重“焚音”等迹象上看来,姜薇薇说的姐姐可不就是李娇娇?
他忽然忘了九音孙子姓“姜”而李娇娇姓“李”说一出口,猛又叫一声:“不对!”
“对了,吃吃”姜薇薇银铃似的笑声乍响,随又换起脸蛋道:“你说对了两个字,还有一个字不对。”
灵音童子急道:“哪一个字不对?”
姜薇薇笑道:“名字是对的,单单是姓不对,我姐姐姓方,不姓李。”
灵音童子诧道:“令姐姓方,你姓姜,怎么这样奇怪?”
“怎么没有?她是师姐呀,我有三个师姐,大师姐叫做马红叶,二师姐叫做安紫缓,三师姐叫做方红绡,这有什么不对?大师姐、二师姐,已功德圆满,不再下山了,只三师姐和我还有恩仇未了,功德未满,才来尘世清理。三师姐学业未成就急着下山,师父正教我找回去哩。”
灵音童子听了姜薇薇这一番话,更加怀疑方红绡就是李娇娇,也许灵音老君姓方,她恨透那无恶不作的父亲,才把姓方改成姓李,如果他的母亲姓李,那就是更加顺理成章,急问道:“可知道你三师姐的母亲姓什么?”
姜薇薇摇头道:“学艺的人,谁都有一段悲惨的身世,她自己不说,谁好端端去勾她的新愁旧恨?”
灵音童子暗忖这话不差,和这位少年说了多少时候,对方就没问过自己的身世,他曾自称“想哭时,就哭个淋漓痛快”应该也有一段极悲痛的身世,恐怕一问起来,真要勾起对方新愁旧恨哭个不停。
姜薇薇见兔肉已经熟透,便把它吊在一段矮矮的枝上,轻笑道:“这样就妙了。你恨谁,就割下一片肉来吃,先看我的榜样”他拔出一柄霞光滟滟的小剑,喝一声道:“和尚!”便一剑剁下一段兔腿。
灵音童子吃惊道:“你恨和尚?”
姜薇薇已经啃了一口,点点头道:“不错,你也快剁!”
“裘强!”灵音童子叫了一声,也切下一截兔腿。
“严惠嘉!”
姜薇薇把兔子的大腿切下。
灵音童子忍不住问道:“严惠嘉是谁?”
姜薇薇回头瞧他一眼,恨声道:“严惠嘉就是和尚,和尚就是严惠嘉,这个也要问,算了吧。”
灵音童子猜想他的仇人定是严惠嘉,也许那人当了和尚,但姜薇薇这话只能算是对了一半,微笑道:“你真象个顽皮的小弟弟。”
“真的么?”姜薇薇眼珠随声一亮。
灵音童子点头笑道:“真象哩,我何必骗你。”
“好,你就叫我弟弟,当我是个真弟弟吧。”姜薇薇把话一顿,睁开闪亮的乌珠,注视在灵音童子的脸上,幽幽道:“怪哩,我自己竟不知道那一点像小弟弟,你先告诉我。”
灵音童子失笑道:“那,你几位师姐怎样叫你的?”
“她们都叫我是‘小师弟’。”
“可不是啦。小师弟和小弟弟有什么不同,而且你说话又那样顽皮、天真。”
姜薇薇轻轻一笑,脸颊下居然出现两个小酒涡,目光向灵音童子脸上一掠,又道:“我说话有那一点顽皮,你说。”
灵音童子道:“方才那句话就够顽皮,严惠嘉是和尚也还可说,但和尚未必就是严惠嘉,你这话可不是说错了?”
姜薇薇轻哼一声道:“你才不知道哩,严惠嘉后来当了和尚,我不知他当和尚后的名字,所以和尚就成了严惠嘉。好哇,不争这个了,你快切,我看你还恨谁。”
“裘全胜!”灵音童子吃完半截兔腿,喝出一个名字,也切下另一只腿。
姜薇薇诧道:“裘全胜可是裘强的儿子?”
灵音童子点点头。
姜薇薇叹道:“你知道的仇人还不算少,我只知道和尚就是严惠嘉,严惠嘉就是和尚,还是多剥几个和尚吧!”
一个喝着长风庄裘家的人,一个喝着严惠嘉和尚,喝一声,切一块兔肉,不消多少时候,已把兔肉分个精光,剩半具骨架吊在枝上。
姜薇薇抹去小剑上的油渍,纳剑归鞘,向灵音童子笑道:“我们吃饮了,剩下来是蛇虫蚂蚁的,走罢。”
灵音童子茫然道:“往那里走?”
姜薇薇道:“我是寻严惠嘉和老魔,你寻老魔或是方才的女朋友,那就听便。”
灵音童子俊脸微红,讪讪地道:“别开人家玩笑,那姑娘是紫笛神君郎世重的孙女——郎香琴,在我未进天音守学艺之前,曾在她家里住了大半个月,本来就没有什么事,还是找灵音老君比较重要,我们先看郎氏祖孙在不在,打个招呼就走。”
姜薇薇脸上出现两团红晕,一皱眉头道:“谁说你们有什公事呀?但我觉得十分奇怪,听说天音寺决不收外人为弟子,你怎能在寺里学艺?”
灵音童子叹息一声道:“要说起这事,费时未免太久,但我能在天音寺学艺的主要原因,是答应负责追回两具铁琴和西天佛吟副册,并擒捉或杀死灵音老君之后,便回天音寺当和尚”
“当和尚?”姜薇薇惊叫道:“我要杀和尚,你要当和尚?”
灵音童子叹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吧,其实,你也不必尽恨和尚,和尚里面还有极多好人。”
姜薇薇“哼”一声道:“由好人里面挑出去的就当和尚,去你的罢,我教你一辈子也当不了和尚。”
灵音童子笑道:“薇弟你又玩皮了,怎能教我当不了和尚,你说。”
姜薇薇听他一声“薇弟”脸上又泛起两朵红晕,喜孜孜道:“当不成就是当不成,没理由可讲,也不告诉你。”诡异地瞧灵音童子一眼,忽又笑道:“这也简单得很,若教你一辈子无法完成三次任务,你这准和尚可不是当不成了?”
灵音童子推敲他的话意半晌,沉吟道:“除非通知灵音老君远走高飞,永不露面,否则,我三项任务终有达成之日。”
姜薇薇格格笑道:“多谢你替我做个诸葛亮,这个计谋倒是可行,我先看看能不能行得通。”
话罢,一垫脚尖,拔步先走,灵音童子认为他知道灵音老君藏身之地,惊急叫道:“薇弟,你去那里?”
“你想当和尚就跟我走。”姜薇薇边说边走,步伐轻灵潇洒,十分神速。
灵音童子暗忖这位任性少年不让自己当和尚,原是一番好意,但若他真把八音魔尊逼走野荒,替武林留下无穷的后患,岂不又是自己促成?“你想当和尚就跟我走”应该是一句正面话,如果他已知灵音老君潜身之所,跟他走当然可以找到灵音老君,擒杀灵音老君,这和尚必定可以当得成功。
想起自己并无必当和尚的宏愿,只有抑魔消劫的决心,既然和他要寻找灵音老君,怎能不跟他去,然而,如果对方故意使奸,诱使自己穷跟,便利恶魔脱逃也未必不有可能,在这刹那间,但觉神思纷乱,竟无法拿定主意,眼看着姜薇薇身影即将消失,才猛觉非把握这条线索不可,疾呼一声:“等一等我!”
姜薇薇停步回眸笑道:“你当真要当和尚?”
灵音童子苦苦笑道:“那是后来的事,先跟你去寻找灵音老君。”
姜薇薇笑道:“你怎知我一定找那魔头,我去寻找我的师姐。”
灵音童子愣了一下,但想起“方娇娇、李娇娇”只差姓氏不对,二人坐的车子,二人的艺业,几乎完全相同,如果找到的真“李娇娇”对于制服灵音老君的事更有裨益,是以又毅然道:“我也去。”
“我寻师姐,你也跟?”
“因为我怀疑她就是李娇娇。”
“好吧,但在路上得听我的。”
“唔!”
三天之后,这一对新近结识的少年已联袂到达皋兰府。
皋兰府虽仅是西北重镇,但因地处要冲,牛马辎辏,为玉门关外任何城镇所不及。
然而,等二人刚走上大街,却见一辆接一辆的驱马之车驰向南门,不由得呆了半晌。
原来这些驱之车竟有七八十辆之多,每辆车上载有八具棺木,驾车人个个脸上充分显出悲怆惊恐之色。
任何一人看到这些棺木和驾车人的表情,便可猜想到一定是三百多人在同一时间,携手同归鬼域。
灵音童子双目失神地望着姜薇薇,叹道:“你说的对了,那恶魔果然走这条路,又开始疯狂屠杀。”
姜薇薇轻笑一声道:“这番你当不成和尚了。”
灵音童子正色道:“薇弟你真是顽皮,这时还能开玩笑。”
姜薇功败垂成仍然笑道:“你着急也没有用处,恶魔疯狂屠杀之后,必定隐藏起来,那多情多意的李姑娘认为你把铁琴送给恶魔,一定和你过不去,什么五大门派也要找你,灵音老君也要找你,甚至于天音那伙和尚也要和你为敌,你这准和尚怎能当得成?”
他说来头头是道,灵音童子听得胆战心惊,冷汗直冒,急道:“我先问问凶案在哪里发生,也好走在恶魔前头。”
姜薇薇摇摇头道:“问也没有用处,要想走在恶魔前头,还得把一切劫杀观若无视”
忽闻廊檐下传来一声冷哼道:“这小子是干什么的?”
灵音童子回头一看,见是一位五十来岁,目光炯炯,作庄稼人打扮的老者,和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劲装少年,正向自己二人怒目而视。
姜薇薇冷冷地瞧对方一眼,童子一抽,也哼一声道:“你又是干什么的?”
劲装少年怒道:“你敢无礼,要不要我教训你?”
“嘻嘻,要打架么,请往城外去。”姜薇薇向对方挑战,牵起灵音童子的手,轻说一声:“我们先走。”
灵音童子虽答应在路上听他的,但见他动不动就要撩拨别人打架,一反初见面时那种谦和和顺的作风,也颇感不满,正色道:“薇弟,少惹点事罢。”
姜微微向他人先打个眼色,随即恨声道:“谁惹事了,你不见那小子先来多嘴?”
灵音童子先看他眼色,知道另有用意,只好默然。但对方却听得气往上冲,叫道:“时师叔,要不要收拾这小子?”
姜薇薇已牵着灵音童子向街上,闻声回头冷笑道:“要打就跟着来,别作风相唬人。”
经他一再撩拔,连那老者都沉不着气了,只听他怨声道:“好,先往城外再说。”
这一老一少怒气冲冲,迈开大步跟在后面,姜薇薇却象是若无其事,向怀着满腹疑云的灵音童子频频轻笑。
出了外城的南稍门,便是人烟稀少的皋兰山,一条官商大道穿过山峡。
姜薇薇挽着灵音童子登上僻静的山岗,仰脸笑道:“灵音兄轮到你说客气话啦?”
灵音童子到这时才知道这位“小弟弟”因城里人多耳杂,故意激怒对方出城,想起自己被他捉弄了半天,也不禁哑然苦笑,急站好方位,向对方拱揖道:“小可灵音童子先请老丈和这位兄台示个名讳。”
他一报出名头,直把刚站定脚跟的对方惊退两步,那姓时的老者更是睁大眼珠,沉下脸色,双掌护胸,喝道:“你就是人魔灵音童子?”
灵音童子不悦道:“小可确是灵音童子,但决不敢领‘人魔’二字。”
老者目光向他身上打了一转,忽然冷笑道:“你这小子敢冒不讳,冒充起人魔,到底是谁?”
灵音童子诧道:“老丈有什么地方看出小可不是灵音童子?”
老者冷冰冷道:“凭你这句话就知是冒充,人魔要带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
灵音童子心知对方没有看见琴囊,才只微笑欲答,姜薇薇已朗声道:“你不相信就算,我得先问问你到底是谁?”
劲装少年欺前一步,说道:“少爷告诉你好了,本少爷姓龙,名逢江,是江南卓老侠的嫡传弟子”
“嘻嘻,失敬。”姜薇薇立刻接口嘲笑,灵音童子一听对方是说江南主卓立青的弟子,那老者又姓“时”顿悟对方是谁,恐怕姜薇薇闹个不好下台,急拱手再揖道:“原来是时逢年老前辈和龙少侠,小可在天山曾经遇上卓盟主,但他已赶回江南,难道未和二位遇上?”
他先说遇上卓立青的事,为的要对方相信自己的话,但那龙逢江又冷笑一声道:“骗子的话是随风转舵,谁要听你的鬼话。”
灵音童子正色道:“卓老侠因知少林派允命西征,特请前辈作保,秘密到天山通知天山派准备应变,小可若未曾遇上卓大侠,岂能知道这件秘事?”
时逢年脸色大变,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灵音童子肃容道:“时前辈怎还不相信我是灵音童子?”
时逢年脸色忽然凄厉起来,冷冷道:“算你是灵音童子吧,你的铁琴在哪里?”
灵音童子道:“铁琴已被恶师夺去。”
时逢年仰天厉笑道:“好,好!你认命了罢。”
灵音童子俊目一瞥,见对方二人神情悲愤,吃了一惊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时逢年笑声一收,厉声喝道:“我那盟兄往那里去了?”
灵音童子道:“方才不是说过卓老侠已回江南,为何还要再问?”
“回江南?先擒你这个恶魔再说。”时逢年色厉如鬼,声落人到,疯一般挥臂进招,顿时掌形如山,向灵音童子身前涌来。
龙逢江却拔剑指向姜薇薇喝道:“你小子过这边来领死!”
灵音童子不料对方不容分说,被时逢年一阵猛攻,逼得连连后退,还在高声疾呼“薇弟不可交手,无让我问个明白,时前辈且慢着打,先说卓老侠怎么样了?”
“师徒同是恶魔,谁听你花言巧语?”时逢年由得他高声疾呼,自己却已擒杀为上,掌劲使足十分,但见掌劲风生,臂挥云起,霎时间,已是沙尘翻滚,人影难分。
灵音童子听出话里有因,情知越打则误会越大,只得挥掌封架,高呼:“时前辈请暂停手。”
然而,就在这时,忽闻姜薇薇叱一声:“凭你也配!”
随见一道银虹向空疾射,灵音童子在百忙中斜目一掠,见龙逢江垂手恭立在姜薇薇面前,赶忙叫道:“微弟不可伤人。”
“谁伤人啦,教他站着就是。”
敢是龙逢江不自量功力,刚扑到姜薇薇面前,便被击飞兵刃,点了穴道。时逢年猛觉这对少手艺业非寻常,若不是人家掌下留情,连自己难也幸免,急一掌封退灵音童子,一个箭步落到师侄龙逢江身侧。
灵音童子本来不愿交手,趁机一揖:“时前辈请听小可一言。”
“说!”时逢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为了保持自己前辈的身份,仍然重重地叱了一声。
姜薇薇不屑地一皱鼻子。
灵音童子急陪笑道:“方才时前辈这般情急,难道以为卓大侠已遭不幸?”
时逢年定一定神,喝道:“我那盟兄可是死在你手?”
灵音童子愕然道:“卓大侠几时身死,是前辈亲见还是耳闻?”
“耳闻。”
“谁说的?”
“我只问你是不是,你不必问是谁说的。”
灵音童子心头大感不悦,但为了洗刷自己清白,只得忍气吞生,将自己到达天山无痕庄之后,直到眼前的经历说个大概。
时逢年听灵音童子由狼牙下夺回卓立青性命,不由得老眼闪出泪光,嚅嚅道:“照你这样说来,我那盟兄难道未死?”
灵音童子正色道:“卓大侠与小可分手之时,曾说回江南关照前辈一声,免遭灵音老君之毒手,若说死在别地,小可不敢断言,若说死在天山,小可敢说必无其事。”
时逢年双掌互碰,响起“轰”的一声,恨恨道:“我上秃驴的当了!”
灵音童子急道:“可是慧光和尚说的?”
时逢年默默点点头。
(缺2行)
姜薇薇身前,急道:“微弟!你放开这位龙兄吧。”
姜薇薇随手一指,龙逢江身子猛可一震,满面渐羞,自去捡回被击飞的长剑,恨声道:“师叔,我们找上少林寺去!”
灵音童子庄重地道:“慧光和尚不自悔悟,反而拔弄是非,自是该死有余,但未必不是恶师之奸计支使,尚请时前辈妥善处置,免至循环报复为是。”
时逢年唯唯答应,与龙逢江告辞而去。
灵音童子化戾气为祥和,情知时逢年率领师侄回去,未必不可替自己洗白几分不明之冤,不由得感觉轻松愉快。
姜薇薇却是盈盈笑道:“你还要不要当和尚?”
“薇弟,别尽顽皮。”
“哼,若不顽皮,先制服那姓龙的,让他们知道厉害,由你说得唇焦舌烂,也休想他听你半句。”
灵音童子摇头笑道:“我说不过你,去吧,去查看这里的凶案。”
姜薇薇道:“别耽误时间,赶快回到你最初学西天佛吟的地方,如果有好运气,说不定会遇上你那恶魔师父,和尚也当得成功了。”
“不,我一定要查出死亡的总数和原因,才好向恶师算个总帐。”
(缺6行)
任何人都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也沅法知道什么时候被杀人的琴音震死。
杀,杀,杀
杀人的琴音忽然降临东庄,也忽然降临北堡,每降临到一地,那广大的地面就留下一片血腥。
琴音像被狂风卷飞的雨雪,可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落到某一地,某一人的身上。虽然不能预测它的去向,却也有踪迹可寻。
血腥的气息是由西向东,由北向南,由天城堡作为起点,向东南撒开一张扇形的血网,笼罩向大地。
怯懦的人当然是死,勇敢的人也死得更快。
然而,在这“扇形血网”的边缘,却有几起武林人物,带着嗟伤和愤怒的表情,循着血迹向前急进。
头一起,是一位清丽绝俗的白衣姑娘和一位素服荆钗的中年美妇。她二人各骑一匹通体雪白的“雪花总”走在前面,身后四匹健马鞍上,乘坐有二位气宇非凡劲装负剑的少年和二位娇艳如花,紧衣箭袖的少女。
这一行六骑像箭一般卷到天成堡,一眼瞥见堡前广场上,陈列着黑漆的,朱漆的,白木的,满是棺林的时候,俱觉面容一惨,跃身下马。
守在广场进路一位三十来岁,面容惨戚的健者急忙躬身一拜管:“天成堡门丁王澄在此恭迎侠士,并请问来自何方?”
来人中,一位气概昂藏的少年接只道:“我们是天山派的,这位是本派第四代掌门穆先师的夫人,这位是五大门派共同敬仰的李姑娘。”
“啊!李姑娘,穆夫人”王澄哀唤声中,整衣下拜。
穆夫人侧身还礼,轻启匏犀道:“王管家毋须多礼,请引导我们向堡主及罹难人灵前致祭!”
王澄听说天山穆夫人和李姑娘向他主人亡灵致祭,感动得泪流满面,引导各人往灵前拜罢,不禁惶然道;“李姑娘,记得半月前,八骏龙车经过敝堡,老堡主还率领全堡老少男妇以香花敬酒,恭迎恭送,为何天尊忽然降祸,致令敝堡上下,除了奴才之人,无一幸免,姑娘能否说出一个道理,好令我们做下人的甘心?”
李娇娇凄然道:“八骏魔车回到玉门关的当夜,我恰见那魔王由城墙进城的时候没再背挂琴囊,知道机会难得,急忙搜到那架凶琴,留字遁走,直到凶信传到天山,才知魔王又找到一架凶琴来贵堡展开杀戮,路上还听说有好几处庄堡也受到同样情形。可能是魔王因我盗琴出走,才遣怒到别人头上,逼令我出面解决,奇怪的是他由何处弄到一架凶琴,不知贵堡有人听到没有?”
王澄收泪恨声道:“事发的当夜,奴才正由远处赶回,遥听这边琴音一歇,立有一个阴刺刺的笑声说:‘好徒弟,好徒弟,你竟送还这架千载乌金石古琴,老夫要大开杀戮了。’的话,莫非那架凶琴是他徒弟人魔灵音童子的?”
李娇娇但觉一阵头眩,几乎站不稳脚,一手搭在穆夫人肩上,喃嚅道:“怎么是他,他怎么会?”
穆夫人摇头嗟叹道:“姑娘且别心急,我由灵音少侠在天山表现出来的行径,敢说他决不会好好地将铁琴送给天魔为恶,也许他”
李娇娇失神地道:“夫人,你你说下去!”
这位平日处事沉着,应变机灵的姑娘,一旦关心自己所托付的人竟慌乱到毫无主意。
穆夫人长叹一声道:“照我的推想,灵音少侠也许欲练及师敛迹,被乃师出其不意夺去铁琴。”
李娇娇急问道:“他会不会”
穆夫人听她忽然刹住话尾,心中暗叹,徐徐道:“灵音少侠已练成绝艺,也许死命缠着恶师,看来不致有生命之危。”
这虽是猜测之词,但李娇娇听来却是十分顺耳,脸色转舒,点点头道:“但愿他能够如此,这几天不知可曾有人到来吊祭?”
王澄“啊”一声叫道:“七天之前,曾有过二位面目陌生的少年来过。”
“二位少年?”李娇娇连忙问道:“可曾问他姓名?”
王澄回忆了一下,旋道:“一位身穿锦服佩剑少年姓灵音,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年娃姜,他们到来的时候,恰是出事的第二天,奴才雇了近处的乡人,忙着将被害者装殓,并没多加理会。姓灵音的少年满面忧戚之容,娃姜的年纪较幼,却是嘻皮笑脸,嘲他多此一举,不如回学艺的地方,硬硬生生把姓灵音的拉走了。”
李娇娇脸色迅速变化,最后掠过一丝喜色,接口道:“王管家,你能否将二人形貌描述一遍?”
王澄摇摇头道:“姓灵音的没有什么特别,但那姓姜的说话是娇滴滴的女人腔,不高兴时就这样一皱鼻子。”他把舌头顿住的时候,也学那紫衣少年一皱鼻子。
“这小鬼头也来了——”李娇娇面浮喜色,几乎要笑了起来。
穆夫人急道:“是谁?”
“我的师妹。”
“姑娘也有师妹?”
李娇娇眉宇间掠过一丝幽怨,但俏丽的脸上仍然喜色盈盈,点头道:“我猜想那紫衣少年是我的师妹乔装,她人小鬼大,顽皮到别人对她无可奈何,皱鼻子的习惯,永远也改不了。但师尊怎舍放她下山,这也是抵事。”
穆夫人诧道:“令师妹的本领不行么?”
李娇娇摇摇臻首道:“她本领大得很哩,我们四姐妹就是她的本领最大,诡计又多,如果真是她已下山,那恶魔决不是对手。好吧,我们追看能不能追上。”
秦州,位于渭水之南,呃秦蜀交通要冲,为由蓝州进东长安必经之地。
这一天的傍晚,秦州城东三十里的杜索镇,忽然来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葛衣老翁,和一位明眸蛛齿,身着红衣的妙龄少女。二人一到杜索镇,便直往东端一家小饭馆,叫了两角酒,两盘羊肉羊肝,对座小酌,不时侧脸望出街心,似乎对过往行人十分留意。
妙龄少女眼看着夜幕渐垂,秀目反而浮现出忧戚之色,幽幽一叹道:“爷爷,你说那魔头一定要经过这里,香儿认为别去找他也罢。”
葛衣老翁忽然哈哈一笑道:“香儿别替我担心,爷爷已悟出琴笛一音之法,不斗一斗那恶魔,死了也难消一口闷气。”
妙龄少女听他爷爷下了必死的决心,眼色更是黯然,恨声道:“那时他要不把紫竹笛交还,该是多好。”
在这时候,一位邻座独酌的青衣老者忽然起身一揖道:“这姑娘说什么紫竹笛,这位英雄莫非是当年的紫笛神君?”
葛衣老翁哈哈一笑道:“老夫正是郎世重,老弟台请恕眼拙。”
青衣老者一听果是紫笛神君,顿时面露喜色道:“愚晚卓立青”
“啊!”“啊!江南盟主。”妙龄少女也跟她爷爷叫了一声,并即起立。
卓立青满面笑容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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