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道:“姑娘定是郎香琴了,我曾听灵音小侠说过。”
妙龄少女甜甜地一笑道:“卓老侠也移座过来好吗?他也向我们说起你。”
紫笛神君哈哈大笑,连呼:“幸会,幸会,老弟台先坐下再说,香儿快去移座。”
卓立青虽是江南盟主,但比起紫笛神君得低一辈有多,逊谢几句,然后请紫笛神君坐往上首,自与郎香琴对坐两侧。
郎香琴捧起酒壶,先向卓立清斟了一杯酒,尔向紫笛神君添酒,坐回座上,笑脸盈盈道:“爷爷你有了酒伴儿,你们说话,让我来听。”
卓立青不待紫笛神君开口,先已着急问道:“请问前辈在何处遇上灵音小侠?”
紫笛神君擎杯劝饮,然后微笑道:“就在疏勒河边替老朽恢复当年功力。”
卓立青长叹一声道:“老啊,晚辈也受他救命之恩,但目下又闻他师徒狼狈为奸,以魔琴大施杀”
郎香琴不待人家话毕,已忍不住气忿道:“那些人尽是胡说,他根本就没有琴。”
卓立青惊诧道:“灵音小侠的琴那里去了?”
郎香琴望着她爷爷,紫笛神君却微微笑道:“你对卓大侠说罢,省得过一会儿又要插嘴。”
郎香琴轻哼一声,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卓立青听说天魔的铁琴被李娇娇偷走虽是一喜,而灵音童子铁琴被夺更是一惊,不觉频频叹息道:“这真是武林劫运未终,致灵音小侠有此失误,不知他后来是否会被恶师擒去,确也令人担心,我虽欲全力替他向武林解说,只因不知他确实消息,也不易洗刷清白。”
这位江南盟主说的也是实情,因为他自己和郎氏祖孙遇童子,全在凶案发生之前,怎知灵音童子不被灵音老君获得后,灵音老君既能使奸诈,夺去一架铁琴,怎知不能施展奸计使灵音童子俯首就擒?
然而,郎香琴却是坦然笑道:“我说他决不会被擒去。”
卓立青见她说得蛮有把握,不禁诧异道:“琴姑娘怎知决不会?”
郎香琴向她爷爷一怒嘴勉强笑道:“爷爷你说。”
紫笛神君微笑道:“我知你不愿意有人强过灵音哥哥,索性连人家都说漏了。”
原来郎香琴说了半天,偏将有关九音孙子的事完全省略,被她爷爷一语点破,粉颊上不由得飞起两朵红云,低头哼了一声。
卓立青看地眼里,明白在自心里,暗叹道:“你姑娘一厢情愿,还不知人家肯不肯哩。”
紫笛神君也不理会他孙女娇羞,坦然将九音孙子逐走灵音老君的事,以及后来灵音童子闻声高呼入林,可能与九音孙子共同追踪等情补说,接着又道:“话说‘一旦遭蛇咬,三年怕烂绳’老朽曾被那恶魔毁去功力,虽幸获灵音小哥恢复过来,但当时自忖不足以敌天魔,只好皆同香儿暂避,这几天来,由灵音小哥演奏的笛音,又悟出不少音量音色,自知功力又进一层,巴不得和恶魔再分个高下了。”
此老雄心勃勃,说得卓立青恍然大悟道:“原来世上竟有‘九音孙子’可以克制灵音老君,不知九音孙子除却不畏魔音的天赋之外,别的艺业如何?”
紫笛神君回顾他孙女笑道:“当然不及灵音哥哥,是吗?”
“当然!”郎香琴重重回答一声,引的二位老人纵声大笑。
忽然,街上有人叫道:“时师叔,那可不是师父的声音?”
卓立青闻声一怔,急叫道:“外面是江儿么?”
声过处,一老一少先后进店,卓立青见果然是盟弟时逢年和门徒龙逢江,急着他引见郎氏祖孙,寒喧几句,时逢年喜极笑道:“那小子果然没说假话,真把慧光那贼秃时脑袋摘了下来,才消得一口气。”
卓立青惊问起来,才知慧光禅师替灵音老君造谣,说自己死在灵音童子掌下,气得只是怒哼。
郎香琴却又喜极,拍掌笑道:“卓前辈,我的话兑了现,这位时前辈遇上灵音哥哥,可不是在发生风案之后?”
卓立青一想,也笑起来道:“真的是琴姑娘对了,老朽拼尽江南武林全局,也必替灵音小侠洗这不白之冤。”
三起人聚在一起,获知灵音童子和九音童姜薇薇的大概行动,说起来除魔的力量倍增,情不自禁开怀痛饮。
郎香琴一向不大喝酒,也趁机把酒一杯接一杯灌给她自己的爷爷。
苦日难涯欢时易过。
在欢呼痛饮中,不觉已是二更鼓响。
紫笛神君忽然擎杯起立,神情庄穆,意气飞扬道:“老朽有事情托,请卓老弟先尽一杯!”
郎香琴急哀声叫道:“爷爷不可!”
卓立青一看郎氏祖孙的神情,猛记起紫笛神君曾说要灵音老君较量的话,不觉也激发一腔豪气,举杯一饮而尽,纵声大笑道:“郎前辈如此提拔,卓某虽赴汤蹈火不辞。”
紫笛神君怔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道:“老弟你误会了,老朽只是欲请你携带香琴儿,交给灵音小哥”
“不要,不要!”郎香琴急得忘了羞惭,嘶声叫道:“我要陪爷爷,也不让你在风独残年,冒这份危险。”
紫笛神君正色道:“小妮子休要胡弹,世上无不散之席,人间无不死之人,爷爷风独残年,正该与恶魔拼此余生,替武林造十年之福,岂可苟且偷安,爱惜这几年的残躯?只要你跟伯伯行走,找到你灵音哥哥”
郎香琴多年来和爷爷相依为命,必知爷爷功力虽增进几分,未必就能拼得过灵音老君,眼见无法挽回,凄厉地叫一声:“我不要!”立即拔步奔去。
紫笛神君身影一飘,闪电般离座,一把抓住孙女,凛然道:“你去哪里?”
郎香琴有生以来,还没爱过爷爷疾言厉色,这时瞥见神威凛凛,惊得叫不出声,落手一掩胸前,颤颤地即将倒下。
紫笛神君叹息一声,扶她坐回椅上,面向卓立青道:“老朽志在必行,这痴儿托付老弟了。”
在座各人见这位三十年前的第一高手为了挽救武林,不惜牺牲一命,置孙女哀号如无视,不禁肃然起敬。
卓立青毅然道:“令孙女的事,卓某自是一肩承担,毋须前辈叮嘱,但,前辈怎能断定恶魔经过这里,尚请说个明白,也好传给行人回避才是。”
紫笛神君不顾惜自己,倒也顾惜他人,以筷子沽酒在桌面上绘出一幅草图,从容解释道:“恶魔由天成堡伸张魔爪之后,先向北,后向南,像蜘蛛结网,任风摇曳,每摇到一地,则一地遭殃,摆幅越来越大,昨晚屠杀空峒山,今夜多半要摆到此地附近,老朽先去截他经路,免得拖累无辜,这里居民倒也毋庸回避。”
话落,忽有一个阴森森的笑声接口道:“不带恭迎,老夫就在这里。”
各人听得毛骨悚然,不觉同时站起。
正当紫笛神君说得豪气干云,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在路上截击灵音老君的时候,忽闻有人接口讥诮。说到曹操,曹操就到,由得在座个个是冠盖一时的高手,也因恶魔来得过份突然而骇然色变。
紫笛神君恐怕拖累自己的孙女和别人,身形微闪,已冲出街心,嘿一声冷笑道:“恶魔,往镇外见个真章。”
卓立青见这三十多年前已经远播的紫笛神君,只一晃身影,便在街心发话,心下暗暗佩服。但又猛见郎香琴霍然站起,赶忙伸臂一拦,正色道:“郎姑娘休去分散令祖心神,致被恶魔以乘。”
郎香琴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说到分散她爷爷心神,也不禁凛然坐回原位,一敛蛾眉道:“这怎么是好?”
卓立青喟叹道:“为了令祖的安危,不仅是姑娘着急,但”
郎香琴那会不知道这道理,着急地叫道:“不用说了,我们赶快去帮他。”
卓立青忙道:“令祖与恶魔互以绝音搏斗,只怕我们全无法接近。”
“不。”郎香琴为了自己的爷爷,倒也急出了一个主意,毅然道:“我们去到,就藏在附近,若是我爷爷胜了便罢,若被恶魔获胜,就乘他真气耗损的时候一举进攻,谅他定难抵拦。”
“好主意。”卓立青也觉此计可行,目视盟弟时逢年,点点头道:“我们一道走好了。”
时逢年先是答应一声,接着又眉头一皱道:“盟兄,该不该先命逢江先回江南去?”
郎香琴并不在乎别人走不走,也没有拖累别人送命的意思,既得到卓立青答允相助,只说一声:“我先走一步啦。”便即冲出街心,一闪而逝。
卓立青猛想起自己答应过紫笛神君,有照顾这位姑娘的责任,急叫一声:“等一等我!”
他无暇计及盟弟时逢年要遣龙逢江回南,替本门留下一脉的事,话声未落,也一步冲出街心。
然而,就此一步之差,郎香琴已经形影俱杳,却闻一缕笛音,由东南方顺风飘来。
听那笛音相距还有数里之遥,悠扬缥渺,若有若无,但已令人心荡神驰,几乎要跟着笛音起舞,不觉呆了一呆。
时逢年带了龙逢江会帐出门,见盟兄还木然站在街心,微感诧异道:“盟兄我们往那里走?”
卓立青耳膜一震,惊醒过来,摇一摇头道:“我们可听到笛音?”
时逢年诧道:“什么笛音,江侄可曾听到?”
龙逢江轻轻摇头。
卓立青脸上浮起迷惘之色,喃喃道:“这就怪了,方才分明听有笛音飘来,这时忽又收了,我们先往东南看看。”
二位名满江南的老侠带了龙逢江走出镇外,飞一般奔向东南,那知还没走有三里,前面怪声忽然大作。
龙逢江耳膜几乎被那怪声震破,心头猛可一跳,惊道:“师父,那是什么声音?”
卓立青摇摇头,领先再进,但觉那怪声越来越大,仔细一听,辨出是一笛一琴互相搏击。琴音如黄钟大吕,震撼山岳,又像奔七音落雹,威猛无伦。在这力量万钧的琴音压力之下,笛音纤细如缕,好比一道即将枯竭的清泉,在沙漠里一寸一寸向外渗出,不禁心头一颤,惊道:“看来郎香前辈已经十分危险了,我们急向前冲。”
龙逢江却惊叫道:“师父,我不行了。”
卓立青吃惊地回头一看,见不但龙逢江在原地踏着脚步,连自己的盟弟时逢年也步履维艰,好像脚下拴有千斤重石,勉强向前挪移。诧道:“你二人怎样了?”
时逢年索性停步下来,苦笑道:“不知有什么东西撞在身前,盟兄你可有感觉?”
卓立青微微一怔,旋即恍若有所悟地“哦”一声道:“是了。听说演奏魔琴,琴音就可将罡气布开,外人冲不进去。你二人既有此感觉,想也无法再进,不如就在这里等候,只要琴音一歇,立即前冲。”
龙逢江面容一惨,嚅嚅道:“师父,你还要攻进去?”
卓立青怜恤地瞧这位弟子一眼,毅然道:“我受紫笛神君托孤之责,此时不知郎姑娘落在何方,我能进一步就进一步,如若不幸,你们速寻灵音小侠和九音童子将此事告知,然后归隐名仙,另求绝艺,振兴本门了。”
他这一席话,不啻是留下后事,时逢年也听得淌下泪水,喟然一叹道:“小弟当不负盟兄叮嘱,但请见机行事,不必勉强才是。”
“我自己晓得。”卓立青急欲寻找郎香琴,话声一落,立即鼓起余勇,猛向前冲。那知才冲远三四十丈,立觉一堵无形墙挡在身前,无论如何也冲不上去。
然而他已看见前面相距十几丈远,有一道红衣纤影在大树后面临风而立,不知是不是郎香琴,要想发生招呼,又怕扰乱拼斗中紫笛神君,只好暗提真气,打算琴笛之声一歇,立即一冲而上。
在这时候,忽闻灵音老君那阴刺刺的笑声道:“看不出你这老儿居然将琴调融和笛音,只抗老夫五级音律,但是,你且休得意,雷弦一响,你就会死在当场,老夫所以未施煞手,不过欲待你伙狐朋狗友一齐到来送死而已,这时连续来了四个,大概也差不多了吧。”
如果有人再向音源接近半里,当见紫笛神君盘膝坐在地上,凝神意志,吹奏一枝紫竹笛。清凉如水的月光,斜照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额头汗珠涔涔而落。但他的对面五丈多远,一位略为削瘦的儒装身影,盘膝端纯,膝上横架着一架乌光闪亮的八弦琴,这人脸上带有一方黑巾,一对阴森锐利的目光由黑巾上的眼孔射出,直盯在紫笛神野脸上,双手按在琴弦上面,指挑掌抚,看来惬意之极。
卓立青对于灵音老君的声音并不陌生,听说要一网打尽同行几人,不觉大吃一惊,急叫一声:“姑娘回来!”
他曾经受过琴音荼毒,几乎成为饿狼的食粮,以为前面那条红衣纤影必定是郎香琴无疑,所以赶忙招呼她退避。那知话一出口,纤影竟“吱”一声笑道:“魔君,你说来了四人,算不算我在内?”
这声音十分清脆,却又十分陌生,卓立青又惊又诧,却见纤影飘飘然往前直走,好像没有什么阻挡,自己试一探步,仍觉一堵气墙挡在身前,再定眼一看,那道红影已远离几十丈,又闻灵音老君惊喝道:“九音孙子,你敢再上一步,老夫立刻弹响雷弦。”
“原来是他!”卓立青心里正在欢呼,却闻九音孙子叱一声:“你敢走?前面更有人要你的命!”琴音、笛音,一时并歇,另一道红衣纤影由树顶冒起,尖呼一声:“爷爷!”即向琴笛互搏之处射去。
卓立青恍如宿碎方醒,高呼一声,也赶忙奔去。
紫笛神君从容起立,让自己的孙女替他揩抹汗珠,见卓立青三人先后到达,不禁摇头说一声:“好险。”
卓立青情知若非九音孙子突然现身,让灵音老君一弹雷弦,己方五人必定没命,也苦笑一声道:“真正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若不是亲眼看见,谁也不信像灵音老君那样一个旷世魔头,一见九音孙子就没命地逃跑。”
郎香琴替她爷爷揩汗珠,接着“哼”一声:“天魔才不是怕小鬼头哩。”
紫笛神君好笑道:“那么,你说他怕谁?”
郎香琴妙目一瞬,笑道:“一定是怕我们人多把他缠着。”
她这话不无道理,因为九音孙子不怕琴音,灵音老君若再端坐弹琴,定被他扰得弹不成曲,发扬不了威力,加上紫笛神君多人围殴,只有挨打的份,哪能不走?
“有理!”卓立青说了一声,转口问道:“姑娘怎会躲在那株树上,九音孙子就在树下,你有没有看见?”
郎香琴眨了一眨眼,轻笑一声道:“那小鬼头走在我前面,但快到那大树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指说那株大树名字叫做‘绝音树’,只要上树就听不到杀人的琴音”
“真的?”听说有这等奇事,各人同时失声惊问。
郎香琴点点头道:“我起先以为他在哄人上树,但他一味催我上去,我也好奇地上去看看,果然听不到琴笛的声音,但上去之后,却又下不来了。”
紫笛神君惊奇道:“那是为什么?”
郎君琴笑道:“那小鬼头待我上树坐好,立即封闭浑身穴道,使我动不得。”
“唔。”紫笛神君额首道:“姜小侠年纪虽小,但一举一动都有深意,恐怕你在绝音树上听不到这边搏斗正烈而发声扰我心神,所以封你的穴道。奇怪的是世上竟有绝音之树,这名字还是头一回听到,快带爷爷去看。”
各人跟在紫笛神君身后,由郎香琴领往树下一看,原来是一株大可合抱的白扬。紫笛神君愣了一下,笑道:“香儿,你会不会弄错了?”
郎香琴正色道:“就是这株,绝对没错。”
紫笛神君微愕道:“你再到树上去,能不能听到我吹笛。”
郎香琴轻身一跃,登上原先坐着,和抱持着的树枝。那知紫笛神君莞尔道:“白扬树能够绝音,那就成为天下奇闻,不能绝音,原在我意料之中。但你方才果然听不到打斗的声音,也许姜小侠还另使什么奥秘手法,你可仔细想一想。”
郎香琴想了一下,忽然笑道:“爷爷,你再吹笛来听听。”紫笛神君情知有异,又吹起一曲,但见郎香琴脸色微凝,唇此频频颤动,好像在念什么咒语,忍不住停吹问道:“香儿,你念什么?”
“尺工乙尺六,六尺乙工尺”郎香琴吃吃娇笑,几乎念不成声。
时逢年大愕道:“郎姑娘念的是什么?”
紫笛神君喜上眉梢,手须大笑道:“香儿果然被姜小侠戏耍了,这株白扬并不能绝音,能绝音的就是‘尺工乙尺六,六尺乙工尺’因为你聚精会神念这几句曲谱,反而把外来的声音拒在耳外。”
郎香琴摇头道:“香儿并没有念,只觉这几句在耳边缭绕,是那小鬼头念的,明知是一种曲谱,但又不成为乐章,心头恨极,却是无法奈何。待方才再念了起来,立即听不到爷爷吹笛,才知果然有点意思。”
紫笛神君正色道:“何止有点意思,简直可说是武林上的救命神咒,姜小侠借你的口转过出来,若将这曲谱秘密传知各派,使人人不怕魔琴之音,天魔有多大本事,能敌过不可胜计的武林高手?”
卓立青大喜道:“郎姑娘这几句神咒,可肯录出来给武林分亨。”
郎香琴喜在头上,吃吃娇笑道:“这还不容易么,反反复复就是方才那两句,你们都已念熟了。”
各人恐怕忘记,你也念,他也念,恰像道士念经,和尚念佛,念个不停,郎香琴不禁失笑道:“我们该追那魔头去了,念这么多干吗?”
紫笛神君摇头道:“这时那还追得上?”
郎香琴好像十分有把握地说道:“那魔头必定被灵音哥哥截住。”
各人猛记起九音孙子姜薇薇追赶灵音老君时,曾说“前面更有人要你的命”的话,当然有人埋伏在灵音老君的退路附近,而这人当然应该是灵音童子才合道理。龙逢江首先狂喜地叫道:“对,灵音小侠截住那魔头,我们赶去正派得上用。”
他把几句“尺工”念得烂熟,自以为可抗魔音,巴不得参加剿魔一战,也好一举成名。
然而,紫笛神君却轻轻摇头道:“我们不必走成一路追那魔头,最好是速将‘神咒’分送各派,使武林同道能够自保方为上策。”
“郎前辈这话甚有见解,愚师徒遵命。”卓立青知道追赶魔头固然要紧,但若万一追赶不上,魔头仍可利用琴音战害武林同道,反不如先求自保,使魔头无能为力,然后全面搜剿,使魔头无路遁逃,是以,赞同紫笛神君的见解,立即吩咐时逢年独下江南,龙逢江独自东进,自己则担任传告五大门派的任务。
郎香琴一心悬念灵音童子,缠着她爷爷循着姜薇薇的去向疾追,不觉天色已暗。
清风吹衣,微微感到一缕轻寒,郎香琴神智一醒,不禁轻呼一声:“不妙!”
紫笛神君一怔道:“痴儿,又有什么古怪了?”
郎香琴蹙起娥眉,一脸愁容道:“我们做错事了呀。”
紫笛神君更是一惊道:“做错了什么事?”
“方才不该把‘神咒’传告武林同道,这一传告出去,武林同道固然不再怕那杀人的魔音,但你这枝竹笛同样也唬不了人啦。”
紫笛神君泰然一笑道:“爷爷以为多大要紧的事,若只因这枝竹笛,那倒用不着担心,爷爷今后也许一靠子不再用它,纵是还用这紫竹笛,也不过作为啸风弄月之乐事而已。”
郎香琴晃着螓首道:“灵音哥哥杀过少林派老掌门人,将来个个不怕琴音,寻起仇来,他以什么抵挡?”
紫笛神君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你那灵音哥哥已经失去了琴,那还能弹什么琴音?”
郎香琴接口道:“万一他又夺回那架铁琴,而灵音老君也学到‘绝音神咒’那又如何是好?”
这一问,可把她爷爷问得愣住了。
紫笛神君三十年前以一剑一笛行道江湖,威慑黑白二道,但经过和灵音老君先后二次较量,深知魔头不但以琴音杀人,一身气功与其他艺业也决不在自己之下,如果魔头也兼学到“神咒”而灵音童子恰又单独和魔头遇上,拼斗起来,确实不知鹿死谁手。沉吟良久,面呈忧色道:“也许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严重。”
郎香琴由这话听来,情知爷爷也没多大把握,不禁心灰意冷,拖着沉重的脚步向前挪移。
五月的榴花像胭脂一样地鲜红。
日正中天晒得满山遍野、天上地下全是红的。榴花就像是无数炽炭,人们被夹在这个炽热的火炉里,蒸得大汗淋漓。
业山万壑里面,一泓山泉涓涓而流。涧边的古木把这一带地面覆盖成一片浓荫,令人清凉沁骨,暑气全消,与山外的酪暑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这时,一道儒装身影疾如流失般,由林梢一泻而下悠长地吐出一口气,走往柯边,先向四周环扫一眼,然后徐徐除下蒙在脸上黑巾,现出一张倒雅风流,英气奕奕,额上略有几条皱纹的中年人脸孔。
这人除了双目闪射出阴森森的寒芒,令人心悸之外,堂堂一表,五官长得十分均匀,骤看之下,谁也认为足够高中科举,四海扬名,不相信是造劫万方,使武林人物闻名丧胆的灵音老君。
他敢情已年逾知命,但颔下无须,皮肤丰满白晰,看来只是将届不惑之年的中年书生。但见他将挂在腋下的琴囊推到胸前,取出一条汗巾揩揩脸上的汗珠,就涧水里湿水揩抹,洗净脸上的风尘,更加容光焕发,却阴森森地带着狞笑的神情,向一坐阴暗的洞口踱去。
这是一座深广约有五六丈的山洞,洞顶晶珞乳樱参差垂下,石壁荧荧闪烁着幽淡的绿光,不仅显得冷僻奥秘,也令人觉得阴森可怖。
灵音老君踱进山洞,脸上阴森之气也更加浓厚。
但见他在洞里缓缓踱了三匝,察看石壁上每一处的痕迹,然后仰向洞顶,狞笑一声,自言自誓道:“再闭关一年吧,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三年未晚。一年,一年算得什么?一年之后嘿嘿十绝之音,那时啊!小畜生灵音童子首先死在不,先擒李娇娇。唔,李娇娇难道真是方丽叶?”
他说到“方丽叶”三字,顿下来,摸摸下巴,良久,脸上浮现坚决之色,重重地哼了一声。
“管她是谁,只要她是女人,对老夫同样有用,若是方丽叶就更好,老夫可把她当作她娘旧梦重温。妙啊,李明君再世与老夫今世结为夫妇再生缘再生缘”
他几乎要手舞足蹈,忽又微微一凝,面呈狠色,冷冷一哼,满洞翁翁作响,随即恨声喃喃道:“小畜生敢要把你绑在床前,看老夫和李娇娇的旖旎风光,枕衾韵事。然后然后的多着哩。”
“老夫也要擒下那九音孙子,要他当了姣童然后再君临武林”
他说到“君临武林”这一句,想是得意之极,自己笑了一笑。轻轻一跺脚,跃上洞顶最浓密的一业钟孔,身影随即消逝。
石钟孔后面,有一条长达里许,淡隘曲折,而又十分黑暗的隧道。隧道尽头,开阔得象一座大厅,但仍幽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灵音老君走到对面的石壁的最右侧,向左横跨十三步,双脚恰好站在一个鼓形石上,然后对准右前方石壁,伸手可及的部位一推“格”一声响,鼓形石微微下陷,石壁中分,现出一座石门,门里透出极微弱的黄光。
他走了进去,随手扳回门扇,曲曲折折走到另一座石壁根下,由石壁缝隙向外看去,但见满山榴火映日生烟,群蜂峻峭,白云飘浮。然而,目光所及的远方,却有一道紫衣纤影在峰壑之中时隐时现,看那人的来势,正向着那山洞的进口。
“来了,我的姣童”
他对于那道紫衣纤影十分熟悉,只须瞥下一眼,也可决定是九音孙子而毫无疑问。
多少天来他被九音孙子不断地追踪,闹得寝食不安。一气之下,索性专程南下,回当年避仇隐居,闭关授徒的幽洞,打算再苦修一年,才出山寻仇报复。
以目前来论,他的艺业未必输于九音孙子,功力也许更胜一筹;但是九音孙子不怕杀人的琴音,一被缠上,再加入另外的高手,这“灵音老君”也许就要一命归天,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仍是“走”为上计。
尤其是,武林近日来谣言满天飞,说什么九音孙子传授“辟音神咒”能辟“天音”神咒是否有效,需要当面试过才可决定,但九音孙子不怕八音已成为事实。他倚仗的是什么?“神咒”本身的绝学?天生异察?
对于九音孙子的来历,灵音老君可说是毫无所知。
大凡双方交战,必须知彼知己,知天知地,才有必胜的把握。灵音老君既然发现有未知的因素,当然也不愿意冒这胜败难分之险。
当年他以琴艺传授给灵音童子,就曾说过自己功力仅比各派掌门人稍高一筹,所以能一举击死八百多人,完全是杀人琴音造成。虽然各派掌门人在华山苍龙岭多数被歼,武林高手也死亡殆尽,但“长江后浪推前浪”几年光阴知有多少年轻高手茁起?灵音老君所作所为,已然天怒人怨,如果琴音失效,那怕不被当代武林高手剁成碎肉?是以,他决定利用一年的光阴苦练琴艺,苦练本身武学,好待一鸣惊人,纵令琴音不能杀人,也可施展绝世武学扫荡武林高手,达成“天尊”的宏愿。
他不惜奔逃千里,回到“故居”原是下了莫大决心,而且大有利地可恃,这时看见九音孙子独自追踪而来,不禁满怀喜悦,喃喃道:“好一个姣童老夫先教你大放后庭之花不怕你不俯首就范”他瞬也不瞬地注视那越来越近的紫衣纤影,心头也越发得意起来。
忽然,他又微微一怔道:“这也奇怪,几天来不见那小畜生,难道”
他一想到不见灵音童子和九音孙子同行,猛觉这事太怪,略加思索,立即回身走下蹬道,把蹬道的石门封闭,再折进另一条幽暗的隧道,并逐段关闭隧道的石门。
这时,他已处身在一座方广数丈的石室。一看这座石室,有石床、石桌、石凳等家具和几卷残破的旧书。四壁光滑如削,壁上涂有一种暗绿色之物,竟然发出幽暗的荧光。映得石室里一切器物全变了颜色。
他刚跨进石室,随手一掀石壁上的机关,关闭了石门,立即冷哼一声道:“逆畜,你还不快滚出来么?”
显然地,他怀疑灵音童子几天不见,可能先潜回这座幽洞,所以故意喝问。果然这一声过后,一位锦服少年由石床下闪出,低头下拜,轻呼一声:“师傅!”
“哼,你灵音童子还认得我是师傅?”灵音老君冷电般的目光,紧盯在灵音童子的脸上,要把他的五脏六俯一齐看穿,语音也冷得象一座冰窑,笼罩着无尽的寒意。
灵音童子当年想自绝在这座石室外面的山洞,不料机缘凑巧,被灵音老君收为弟子,传以琴艺,使他名震江湖!又不料灵音老君倒行逆施,人神共怒,今日师徒站在敌对地位,是恩是怨?是仇?是亲?
上苍弄人,常令人恩怨难分,亲仇难决。灵音童子被乃师恨声相问,不禁黯然再拜,嚅嚅道:“弟子终身不敢忘。”
灵音老君嘿嘿阴笑道:“既是如此,让老夫先点断你逆气大脉。”
灵音童子练得是逆气大法,后来在天音寺加学“小劫奇功”和“大劫奇功”但似“逆气大法”为根本,如果点断逆气大脉,不但废去逆气大法,连大小劫奇功也一并化为乌有,那时只有任人宰割,还说什么消劫弭劫?想起这位恶师全无悔改之意,不觉轻轻摇头道:“师傅若肯放下屠刀,弟子自当遵命。”
灵音老君冷森森道:“我要是不呢?”
灵音童子抬头平瞧乃师一眼,但觉一种阴毒之气几乎令人窒息,明知已无法善罢,但仍庄容正色道:“弟子虽不敢有负师恩,但九音孙子未必即肯罢手。只要师傅肯将铁琴留下,由弟子缴回天音寺,弟了立即削发为僧,永远不再履江湖。”
这几句话,说得婉转委曲之极,想起乃师若无铁琴在手,纵是不肯放下屠刀,武林中能以艺业制服乃师的大有人在,自己已在天音寺立誓为僧,能取得铁琴回去,也勉强可以塞责。
然而,灵音老君反而嘿嘿阴笑道:“你说的好轻易,留下铁琴,万万不可。你若仍念师恩,立即帮我将九音孙子拎下。”
灵音童子作色道:“师傅在外洞自言自语,弟子已细听多时,真要那样做么?”
灵音老君淡淡道:“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几时打过折扣?”
灵音童子怒形于色道:“你当真要娶女儿为妾?”
“当然。”
“你还要羞辱九音孙子?”
“谁说不可以?”
“你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值几个钱一斤?”灵音老君冷冷地笑道:“你快让我点断大脉,我自有办法擒下九音孙子,否则,你立即死于此地。”
灵音童子心头火起,大声叫道:“你恶性未改,我也决不认你为师!”
灵音老君杰杰怪笑道:“你自从离开此洞,心目中几曾有过我这位师父?你今日先来查探机关,擅入此室,已是罪不可赦,还不自绝在我面前,难道要费我下手劈你?”
灵音童子不知九音孙子是否已到达外洞,目光不觉移向壁上一遮蔽方孔的石板。
灵音老君冷森森道:“你悬念的人已经来到,这一点你尽可放心,但他决不会找到这里,也不能听到半点声息,纵会他能找上洞顶入口,攻破十九座石门,老夫只须发动埋伏,立即请他入瓮。”
灵音童子暗忖恶师这话并不太假,自己在外洞习艺经年,就不知恶师由何处进出,此次重来,几乎花了两天时光,才摸到这座石室,因恐恶师先回,不敢在外洞留下记号。姜薇薇但凭自己绘制山形地势的草图,能寻到外洞已不容易,几时才能攻破十九道封锁,进入石室?
但想到恶师心计高人一等,也故作从容道:“这石室虽涂布有隔音之物,但窗口尚可传音,只怕不如你所意料。”
灵音老君笑笑道:“你试推那石板看看?”
灵音童子见恶师毫不经意,料那能够窥察外洞的小方窗已被发动机关堵塞,索性不多此一举,泰然道:“你且休得意。我与九音孙子约定不见不散,他今天攻不破,还有明天;明天攻不破,总有一天攻破,使你在此室束手就擒,最好是交出铁琴,由我护送你远走高飞,永保天年。”
灵音老君冷笑道:“你以为老夫会让你有多活几天的机会?”说罢,一推琴囊,随手一拉铁琴。
灵音童子暗叫一声“不妙”若让恶师奏起“灭魄消魂绝音”自己虽然不怕,只怕石壁倒塌下来,同归于尽。能与恶师同归于尽,可说是一了百了,但若连九音孙子也活埋起来,岂不过份可惜?
他虽不计及自己安危,却要为别人安危设想,淡淡一笑道:“你以为我还怕‘灭魄消魂绝音’?”
灵音老君语音冷笑道:“你没有琴音抗御,总可把你魂魄炼散为止。”
灵音童子泰然道:“我正求之不得,但愿石洞崩塌,来个同归于尽。”
灵音老君心头一凛,暗忖当初摩迦僧一弹到“雷弦”立即天地变色,冰山崩塌,先自送了一命。虽说这座石洞比冰山似乎坚固得多,但“灭魄消魂绝音”比当日摩迦仅仅拨动雷弦,威力增大何止一倍?而且石洞四面封闭,自成六合,气旋激荡,比在天山空旷之地,威力更是加强,那怕不把整座洞顶震塌?
灵音童子这一条命,是一年前偶然捡得回来,还得经过李娇娇三番两次向五大门派保证,才真正属于自己。看起来,这条命已经十分廉价,牺牲廉价的生命,保障武林难以数计的生命,可说“一死重于泰山”又何乐而不为?
但灵音老君自视的生命之价值,与灵音童子大不相同。
他认为一琴若在,便有君临武林之日,生命正在开放烁烂之花,岂让它如此结束?
他恨李娇娇处处和他作对,假借“作妾”的机会,盗去他一架铁琴,相处半年,又未得到真个销魂,死了怎能瞑目?
九音孙子突然出现,闹得他苦练成功的“灭魄消魄绝音”尚无施展的机会,如果同归于尽,岂不要责恨九泉?
为“事业”他不能死。
为“爱情”他不能死。
为“一展奇技”他不能死。
但见他迅将铁琴向琴囊一推,将琴囊转背回背上,狞笑道:“老夫纵不施展琴艺,照样能杀你这逆畜!”
灵音童子瞥见恶师双目射出冷芒如剑,阴森的杀气溢于眉宇,情知积怨已深,无法化解,念头一转,拱手一拜道:“师父,六年前,你琴音震劈五大门派的掌门人,殃及八百多位武林高手。去年又令武林人物陈尸千里,灭绝辰州言门,到底因何结怨,可肯为弟子一说?”
灵音老君微微一怔道:“你问这个有何用意?”
灵音童子肃容道:“若那些人有取死之道,弟子便可不顾一切,与师傅同生共死。”
灵音老君凶睛一亮,忽又纵声狂笑道:“迟了,迟了。你若在半月前问这件事,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覆!目前已失去一架千载乌金石的八弦琴,求远无法再取得一架,还要你这弟子何用?”
灵音童子暗忖由恶师这话听来,好像死的那些人全是该死,说不定恶师因受那些人刺激过甚,以致精神反常,但他疑妻藏技,杀妻灭尸,目下还要以女为妾,断袖分香,又作如何解释?
灵音老君见他兀自沉吟,又以阴森的声音道:“你尽想什么,可是怕死了?”
灵音童子正色道:“弟子想来并不太迟,宝琴虽失去一架,但弟子已练成琴艺,也不愿意以琴杀人,有琴无琴并不重要。师傅若有正当的原因杀人,弟子确实甘愿为师效命。”
灵音老君夷然道:“你怕死是真。想拖延时间,等待九音孙子进来,共同对付老夫也是真。若不先让老夫点断逆气脉,一切免谈。”
灵音童子咬一咬唇皮,毅然道:“师父你真这样固执?”
“什么叫做固执,纳命吧!”灵音老君面呈狠色,话声未落,一掌已经兜头劈下。
灵音童子知道恶师除了琴芝,其它艺业也是不弱,以逆气大法发掌,看来无风无劲,却是力量千钧,急一闪身躯,横跨一步。
“敢走?”灵音老君身形一动,石室顿时遍布掌影。
灵音童子确实不愿冒以徒杀师之名,然而,这一招之下,竟逼得无路可逃,没奈何,只得一伏身躯,钻往石床下面。
“砰!”一声巨响,那厚约五寸的青石床被灵音老君的掌劲震断,龟裂成好儿十块散在地上。
灵音童子幸已穿过床底,闪在角隅,高呼道:“师父请莫相逼太甚!”
灵音老君一连两招落空,脸上杀气更浓,嘿嘿冷笑道:“不但逼你,还要杀你!”
话声中,掌落如电,身走如蛇,不停地向灵音童子挥劈。
灵音童子贴着石壁游走,减少后顾之忧,突发一掌向对窗的石块劈去。
“啪!”一声响,那方仅有尺许的石块竟未被掌劲震开,连石粉也不见飞落半片,令他大感意外地微微一怔。
灵音老君冷冷地说一声:“再打一掌就开了。”
嘴里说着,手里并不闲着,趁灵音童子身形微滞的刹那,闪电一掌已到他的肩头,五指如钩“嘶——”一声,把肩上的锦服撕开一块。
灵音童子骇然喝一声:“打!”一举右臂,作势打向灵音老君,却是回掌一切,将握在对方手中,尚未脱离衣服的破布条切断,向壁上一滚身子,离开数尺!
灵音老君看看可以把人擒下,不料灵音童子使出“剖袍让位”的手法,居然躲过一边,气得冷哼一声道:“老夫看你能拖到几时。”
敢情他这时施出阳刚的气功发掌,无以伦比的潜劲,像潮水般向灵音童子汹涌。
然而,灵音童子仗着贴壁面滚得迅速,每一步总走在恶师的掌劲前头。灵音老君掌劲落在石壁上,发出“洪洪”之声,却只相差尺许,没打中他身上。
“好,老夫看你往那里滚!”
灵音老君发觉自己一味发掌送行,也觉得完全不是滋味,立刻改变一种打法。双掌齐施分别由灵音童子两侧向中央夹击。
灵音童子背向石壁,面向恶师,掌劲由左向右身上挤迫,那还有余地闪避?一时情急,不觉哀声高呼道:“师父,请恕弟子无礼了!”
“你几时又有礼过?”灵音老君先缓一缓掌势,立即横掌一扫。
这一招,出乎灵音童子意料之外。原以为掌劲微缓,乃因受自己哀声感动,不曾想到恶师意欲立女为妾,并采九音孙子后庭之花,疯狂屠杀武林,殃及无辜百姓,早已绝灭人性,岂因一声哀怨就动了慈心?
待发觉恶师掌势横扫,掌劲同时及身,赶忙奋臂一拦,同时往上一跃。只因跃起太迟“啪”地一声响处,灵音童子髀上已中了一掌,又恰是身子离地的时候,竟被这一掌打得一个斜斜摔开丈余,顿觉痛澈肺心,失声惊叫。
八音天尊毫无眷顾之情,只是阴森森一笑,也不待灵音童子脚沾实地,一阵阵掌劲疾冲向他下坠的身躯。
“好吧!”灵音童子情知自己恶师非取自己性命不可,为了挽回武林劫运,这条命决不可少,咬牙喝出一声,双掌突发。
灵音老君一意扑杀这位“逆徒”每一掌都使也全力。灵音童子不愿冒弑师之命,发掌留有余劝,而且身子悬空,劲道又得打个折扣。
双方拳劲一接,顿时爆起“隆”的一声巨响。灵音老君但觉“逆徒”掌劲沿臂上冲,不由自自主地后撤一步。
然而,灵音童子竟被震得向后倒飞“冬”的一声碰上用以封闭前窗那方右板,然后坠回地面。
在这同一时间“格”一声轻响,那块被撞的方石板竟透进半寸剑尖,迅速刺开一个寸径小孔,即闻外面有人叫道:“灵音兄,你可在里面?”
灵音童子一听果是姜薇薇的声音,大喜,叫道:“薇弟,快来!”
“来了!”姜薇薇剑尖迅速一闪,一掌震落被刺过的石块,露出一个高约一寸,宽约六寸的方形小孔,无限惊讶道:“好怪呀,这是什么石壁,别处总扎不进去。”
灵音老君森森道:“那是因为别处没有孔。”
灵音童子髀骨和脊背都十分疼痛,无法腾挪闪避恶师猛扑,只得把臀部顶紧石壁,奋臂挥舞,招架恶师无情的猛击,接口呼道:“真正的进口在洞顶钟孔最多的地方,有隧道,有十九道石门。”
“也有几十斤炸药。”灵音老君冰冷地笑道:“我的好姣童,还是留下身子陪老夫才好。”
灵音童子气得暴喝一声,以十足真力奋臂推出。
灵音老君不料他劲道忽然加强,竟被推得踉跄三步,怨声道:“你也要和老夫争夺?”
自从灵音童子指出进入石室的途径,被石壁挡在外面的九音童子姜薇薇立即寂然无声。也不知他是否跃登洞顶,寻那长达丈许的隧道,还是听到灵音老君出言不逊,羞于回答。
但灵音童子却被灵音老君最后一句气得身子颤抖,厉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