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捉蛇,已经捉住了好些,大约还在捉呢。我当时忙着回家,只把玉宝灵丹管那些中毒的人敷了些便回来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
孙天夷诧异道:“难道说还有许多条么?”
吴玉燕笑道:“多着呢,少说也有几百条,也不知怎会有那许多。”
这边铁木大师听陶春田只说了半句,便被打断,吴璞只顾和玉燕说话,陶春田无法说下去,深恐他心里不快,便笑问道:“陶老还只说了半句话哩,怎么也问起岭峒主来了?”
吴璞方才想起,忙陪笑道:“正是呢,陶老有何高见,小弟洗耳恭听。”
陶春田道:“这不过是我的拙见罢了,二哥想邀请各派长老出面,自然是对的,但武当华山峨嵋点苍相隔千万里,往来跋涉,一时只怕未必能邀齐。我正盘算现下恰巧这儿的几位朋友皆是各派门下,裴二哥可以代个师兄许大侠出面,泰山点苍也有人在这里,令妹玉燕姑娘又是峨嵋高足,但不知是否方便出头,此外武当没有人在此。我想只消这两处有人走一遭,便不愁邀齐各派人物了。”
吴玉燕忙道:“陶老英雄说得是,我现在就回去去和家师说。”
陶春田忙道:“且慢,我话还没说完呢,静因师太不是咱们江湖中人,我料她老人家未必肯来。倘有一两位门下能来也好,岭峒主与峨嵋门下颇有交往,因此我想起了他。”
吴玉燕道:“家师面前,有我面求,应非无望。陶老这一算,只少峨嵋武当,就好办了。我先只愁几派的人不易邀呢。”
铁木僧笑道:“陶老计算周详,倒真有宰辅之才,但我料这两个仇家未必肯依。”
陶春田未及答言,柳复冷笑道:“陶老所说的,不过为顾全一个理字罢了。他们如果不依,那便将他们擒了,送回昆仑交给赤阳子发落,又有何不可?”
陈云龙首先鼓掌道好,柳复回顾裴敬亭道:“裴二哥以为如何?”
裴敬事只微微一笑,不答他的活,却向陶春田道:“还是听听陶老的主意。”
陶春田摇手道:“柳二哥,咱们只求息事宁人,如果大家一扯破脸就不好了。依我想,最好吴二哥昆仲二人先到炬烈洞主苗区里去暂避一下,待仇家寻来时,先由我们和他讲理,或请他在这儿盘桓十天半月,待武当峨嵋的人赶到再作道理,那时他们见不到正主人,想来也不便发作。”
吴璞尚在低头沉吟,吴玉燕道:“二哥,你们多商量一阵罢,我可要走了。”
众人还持挽留,陶春田道:“九姑此刻心里定然很急,让她先走一步也好。”
吴玉燕向众人略一举手,已回身走出厅外。吴璞赶上来说道:“九妹珍重,早去早回。”
吴玉燕只道了声:“我知道。身形微动已出去老远,飘然越墙而出。只两闪便已不见。
众人都赞叹,果然峨媚门下,不同凡响,接着又纷纷议论昆仑门下之事。
且说吴玉燕心急,匆匆纵出墙来,仍从后山行走;少时已到白狼沟。玉燕在山迳上遥望,只见前面许多人闹闹嚷嚷,内中多半是苗人,只不见岭不邪,一面暗暗奇怪,一面向着那一群人走去。
吴玉燕从前曾与两位兄长去访过炬烈洞主,这些苗人都认识她,见她走来全都纷纷过来行礼。
吴玉燕问道:“你们二王爷呢?”
苗人答道:“那后山岩上又出了怪事,二王爷亲自带着人赶去啦。”
吴玉燕问道:“是什么古怪,大蛇吗?”
苗人道:“不知道是什么,倒像是大蜈蚣。”用两手比着道:“单是脑袋就有这么大。”
吴玉燕笑喝道:“胡说八道。那里会有这样大的娱蚣?”她原知苗人们性好夸大,只当他们又是胡吹。
这时另一个苗人过来指着道旁说道:“姑娘那种仙丹还剩得有么?这儿好几个人又被蛇咬伤啦。”
吴玉燕皱一皱眉,便从身上摸出一个绿玉小瓶来,说道:“这药要我亲自敷擦才行。”
那些苗人全部笑着让开路。吴玉燕走近过去一看,只见有五六个苗人睡在地上呻吟,伤处都在脚踝手腕,流出黑血,有的已昏迷不醒。
吴玉燕叹息道:“怎么会有这多蛇跑到这儿来?”说着使用出药来给伤者敷上,顺手将那绿玉小瓶放在身旁石头上面。众苗人都围成一圈议论,有的说这仙丹真是灵妙,便是死了也能救活。有的也说必定是有人触犯了上天,才会放出许多蛇来咬人。
吴玉燕听得好笑,一心忙着救人,无暇答话;这时忽然有人分开人丛挤进来,日里连声问:“什么仙丹,在那里?”
说着一眼看到石上绿玉小瓶,便道:“就是这个吗?我瞧瞧”说着便伸手去拿。
吴玉燕忙喝:“别动。”身后那人已将小瓶拿在手里,嘴里却问:“这小瓶儿是你的吗?能够治蛇毒吗?”
吴玉燕转头打量这人,见是十五六岁一个少年,长得尖脸削腮,一双眸子却精光四射,这时他两眼正骨碌碌的朝着自己打量,不由有些生气,便喝道:“快放下,别在这里捣乱。”
那少年嘴里说:“看看有什么要紧”冷不防一个“燕子穿云纵”从众人头顶上纵出去,飞步就跑。
吴玉燕大惊,顾不得再救人,也跟着纵身追上去。那少年在山石上步履如飞,轻功极好。
须知吴玉燕乃是峨嵋门下弟子,功力极深,脚下自然极快,满以为这一追赶,只一瞬间便会将人擒住。谁知那少年的轻功竟十分了得,玉燕追了一阵,双方仍然相距二丈有余,吴玉燕在后喝道:“浑小子,任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擒你回来。”说着脚下用力,如一阵风似的扑上去,离那少年越来越近。
那少年一面急奔,一面还遥遥叫道:“你这人太小气啦,人家借你的药用一用,打什么紧?你再这么苦追不舍,我便将这瓶儿扔到山沟里去,大家得不成。”
吴玉燕恨他狡猾,又怕他真个将玉宝灵丹扔了,越发加力追赶,那少年偶一回顾,见吴玉燕已快到身后,心里大惊,急忙连蹿带纵,朝坡上奔去。
这斜坡十分陡峭,草木丛生,平常人慢说在上面奔跑,便是爬也爬不上去。但这少年轻功极好,纵跃有如猿猴。吴玉燕在后面也暗暗奇怪:那儿跑出来这么个尖脸削腮的孩子,轻功却如此了得。当下一提气,仍然紧追不舍。
那少年奔上山坡,只道吴玉燕无法上来,选择了旁边凸出的一块岩石,嗖的一声窜上去,才回身向下瞧去。
谁知吴玉燕就在他这一停步转身之时,已然追到,身形就如一只大雁似的跃起,竟直向这岩石上扑来,这少年一见她的身法,便知自己不是人家对手,脚尖忙一用力,身形又向斜坡上飘落,再发力朝上奔跑。
吴玉燕见他又溜脱了,心里暗骂:好狡猾的猴儿;仍然紧紧相随。
那少年轻功虽然极好,但内功火候来到,跑了一阵,已然渐渐乏力,便遥遥喝骂道:
“喂,我说后面追来的姑娘,咱们俩人又没有深仇大怨,何苦这么逼我?”吴玉燕骂道:
“胡说,你如不将丹药还我,任你跑到三十三天,我也要捉你回来。”
玉燕语音未了,忽听有人喊道:“喂,喂,上面去不得的呀?”
这时两人一逃一追,全都焦急万分,无暇旁注,虽然听得明白,也不曾留意,那少年眼见吴玉燕已到身后,情知逃不了,索性斜身一纵,跳到一块断崖上。回过身来,双掌一错,喝道:“俗语说赶人不上百步,如今你追得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来未来,小爷奉陪你几招。你胜得了我,便把丹药拿去。”
吴玉燕见他一派强词夺理,怒道:“你抢了我的药,倒说我不该追你,天下哪有这种道理?你是那一位前辈的门下?说出来我找你师父评理去。”
那少年道:“我并不是要抢你的药,只因为我的坐骑被毒蛇伤了后脚,借药去用用,咱们从来没有过节,也犯不上打架,你且等一等,待我替坐下马匹敷敷伤便还你。”说着便待朝坡下纵去。
吴玉燕那肯让他逃开,一幌身已拦在他前面,冷笑道:“你这是自说自话,先前你如向我好言相求,倒许会借给你用,如今可不成了,快将药还我,饶你一顿打。”
那少年冷笑道:“哼,哼,好大的口气,既然要讲打,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小爷就空手陪你玩两招,你拔剑吧!”吴玉燕不耐烦和他多说,脚下一滑步,劈面就是一掌。那少年见她出掌软绵绵的,心里方暗笑,到底是女孩儿,气力微弱,没什么可怕,自己轻轻挥臂一格,不知怎的一来;这一下竟不曾格住“扑”的一声,胸前竟挨了一下。这一掌看似不曾用力,一到身上,才觉劲力特大,这少年竟稳不住身形,下盘一浮“拍达”一声跌了一跤;少年大怒,纵起身来,连发两掌,却仅被玉燕轻轻闪开。
吴玉燕一见他的身法,便知是天台派的,忙喝道:“你且住手,你是否天台门下?”
少年一听顿然吃了一惊,但他挨了一掌,那里肯干休,不答一言,仍然双掌齐飞,直逼过来。
不料四五招一拆下来,那少年又吃了一掌,这回虽未跌倒,却一连退了数步。
这还是吴玉燕看出他是正派门下,未下重手,否则他吃的亏会更大。
那少年连败两招,愈加惭怒,当下将天台派的灵猿掌法尽力施展,和吴玉燕打在一起。
吴玉燕见他不可理喻,心想如不给你吃点苦头,谅来还不肯罢手。一转念间,将峨嵋派独门点拿法:“万盏明灯朝金顶”施展出来。
“点”是点穴“拿”是拿穴,其义则一;手法却异“万盏明灯朝金顶”本是峨嵋奇景之一,这路点拿法以迅捷准确见长,故以“金顶”譬喻人身,以“万盏明灯”形容手法的快捷繁复,其威力也可以从这名字上想见。这种繁难复杂的手法极不易练;施展起来,便是各派高手遇到,也不易破解,岂是这少年所能抵挡的。未过数招,少年便被吴玉燕点了软麻穴,倒在地上。
玉燕恰待取回药瓶,这时忽有一人从旁边山道上飞奔而来,大叫:“九姑娘住手,大家不是外人。”
吴玉燕抬头一看,来的正是两位哥哥的故友,火龙神君岭不邪,便问道:“这人岭二哥认得么?”说着随手解了那少年穴道。
岭不邪忙道:“九姑原来不认得?这位小哥便是天台闹天宫卢老的高足,甘明甘小侠,也是来向吴二哥拜寿的。”说着将甘明扶起,笑道:“甘小哥怎的和九姑动起手来了?”
吴玉燕一听,心里好生后悔,忙笑道:“我不知道甘小侠是敝庄客人,以致失手,岭二哥替我赔赔罪吧。”说着微微福了一福。
甘明本来心里十分气恼,但转念一想;本来自己不该抢了人家丹药便跑,论理错在自己。记得听吴戒恶说过,他有一位姑姑,乃是峨嵋门下弟子,武功较之父亲叔父高出数倍,今日败在她手里,也不算丢人。这时再一见吴玉燕向他施礼,便也笑着作揖道:“我不知道是吴姑姑,得罪得罪。”
吴玉燕顺口说了两句谦逊的话。甘明又道:“我代家师送了一封信到宝庄来,昨天离去之际,因为路生,一走竟迷了路,不知怎的转到这后山来了;这里竟有许多蛇,我骑的马后蹄被蛇咬了一口,现寄养在山下人家里,我因救马心急,才拿了姑姑的灵药,还望姑姑恕罪。”
吴玉燕尚未回答,岭不邪已抢着道:“都是自己人,只要说开便没事了,甘小侠不必介意。”又对吴玉燕道:“九姑,今天的事有些古怪,你来得正好,怕你得伸手管管才行哩。”
吴玉燕忙问什么古怪;岭不邪道:“本来这白狼沟从未有过蛇虫伤人,如何会突然跑出这许多毒蛇来?我原本就觉奇怪,再一仔细巡察,原来这些并不是自己跑出来的。”
甘明诧异道:“难道是人放出来的不成?”
岭不邪摇头道:“倒也不是,看来另有一种奇毒之物,大约是毒蛇的克星,将它们赶出来的。”
甘吴二人也觉这事奇怪。吴玉燕道:“这是什么毒物?会如此厉害?你怎样知道的?”
岭不邪皱眉道:“究竟是什么毒物,我倒还未看见,但已发现了它藏身之处,就在这岩上不远。”
甘明好奇心大起,忙道:“咱们去看看。”说着便走,吴岭二人后随。上得岩去,过去二三十丈,便是十余个苗人,手执标枪弓箭远远环立,却不敢逼近。
岭不邪近前分开众人,用手指道:“那毒物就在这洞里。据我猜想,不是大蜈蚣,便是蛇王一类。”
甘明仔细一看,只见石壁上有一个洞,洞口野草杂生,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洞口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甘明手握赤藤棍,便待走过去。岭不邪慌忙一把拖住他,叫道:“去不得!”甘明愕然止步。
吴玉燕笑道:“甘小侠,这苗区里的毒物千奇百怪,种类甚多,稍一大意便要送命,咱们还是听岭二哥分派,不管它是蜈蚣也罢,蛇王也罢,先得将它引出来,才好下手。”
岭不邪接口道:“要弄它出来倒也不难,我怕的是这毒物一出来,咱们制它不住,可不得了,所以迟迟不敢下手。这事得靠我们三人,我手下这些人恐怕不成。”
吴玉燕道:“岭二哥顾虑得对,甘小侠且将那玉宝灵丹先涂在鼻孔里,以防万一。”
甘明心想:这两人真是太过小心,什么毒物这样厉害?但又不好不依,只得将玉宝灵丹拿出来,每人涂抹一点。岭不邪命众苗卒搬来一捆捆的树枝,然后命众人退开,只留下两个弓箭手。
甘明奇道:“是要放火熏那毒物么?这些树枝怎么不索性搬到洞口去?”
岭不邪摇头道:“那洞口满布毒雾,人如何过去得?”甘明再留神一看,方才大悟,原来那一层薄雾是有毒的,问道:“这毒雾是那儿来的?难道是那怪物喷的么?”岭不邪微笑道:“甘小侠所见不差。”
甘明方才有些骇然,暗自庆幸自己刚才不曾莽撞。岭不邪弯腰拾起一捆树枝来,运起神力“呼”的一声掷在洞前。
洞口离他们站脚之地约有十五六丈,这么大一捆树枝,岭不邪竟能将它掷到洞口,这份神力确是惊人。
岭不邪连掷三捆,甘明自觉不便袖手旁观,只得弯腰拾起一捆来尽力掷去。
甘明武功虽然不凡,但论气力终旧比不上岭不邪,那捆树枝离洞口还有五六丈远便掉在地上。甘明自觉脸上无光,又接起一捆树枝掷去,仍然差五六大便落在地上。他忽然灵机一动,对岭不邪道:“烟熏的办法固然是好,但那毒物一冲了出来,便失了效,必须在洞口外面再布一层包围,这样一来,烟雾面积增大,威力便强得多了。”
岭不邪不住点首,说道:“到底是甘小侠聪明。”果然在洞外五六丈处又布了一圈,诸事就绪,岭不邪道:“咱们得先准备好,这类毒物,大都动作猛快,说来就来的。”说着自己先拔出金环刀来。
吴玉燕也从肩上拔出长剑,左手掏出一柄屠龙刀来捏在手里。
甘明一想,自己这赤藤棒打人尚可,如果这怪物是巨蟒一类,赤藤棒可派不得多大用场,忽然想起吴戒恶送自己那一盒七绝针,对付这类东西再好没有。便掏出来拿着,对岭不邪道:“我已经预备好啦。”
岭不邪掉头对那两个苗卒吩咐道:“用火箭,越多越好!”那两名苗卒答应一声,果然箭搭弓弦,嗖嗖向那树枝堆上射去。
“嗤”的一声,火光起处,那堆树枝已着火燃烧起来,弓弦不绝的响,一堆堆树枝都先后发火燃烧,一时浓烟四起,不住向洞中灌去,原来岭不邪早已看定风向。
吴玉燕笑道:“岭二哥外号火龙神君,原来长于用火攻之法。”
岭不邪却面色紧张,目注洞口,闻言答道:“九姑留神,怪物就要出来了。”
话犹未了,”只见洞口浓烟一挫,一道红影从洞里直冲空际,略一挣扎又“拍达”一声掉在烟围里,被浓烟掩盖了。这虽然仅是一瞬间的事,但三人皆目光锐利,早已看清怪物乃是一条长有八尺,宽约二尺,透体皆赤的巨大蜈蚣。形状十分可怕。
甘明失声叫道:“这蜈蚣好大!我从来没见过。”
岭不邪却大声喊:“要小心,它要冲出来!”
果然那蜈蚣奋力一窜,冲出烟围,百足齐动,直向甘明爬去,迅捷无比。岭不邪大叫道:“快躲开,一碰上便没命了。”
甘明慌忙一锨针筒机钮“七绝针”连珠发出,同时腾身。足才落地,耳边忽听吴玉燕高声娇叱,混着苗人惨叫之声。掉头一看,方知那两病员箭手已然丧命,而那蜈蚣也似受吴玉燕刺伤,退下来数丈,但仍满场游走。
岭不邪急喊道:“九姑,那不成,小心它反扑。”话才说完,那蜈蚣果然猛一翻身向吴玉燕窜去。幸喜她身手矫捷,闻风已然跃开,同时反手发出一柄屠龙刀,钉在娱蚣尾部。
三人见无法制它死命,正待再用别法,忽然见一个人影从岩后飞落,众人惊顾间,那人已骂道:“你们这些糊涂东西,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到这儿来找死不成?”
这时那蜈蚣正在追袭岭不邪,那人抢步上前,挡在岭不邪前面,扬手一把黑砂向蜈蚣掷去。
说也奇怪,这样凶恶的毒虫,一中了黑砂,便立时向后倒退,绕了一个圈,又向那人爬来,这人早有防备,扬手又是一把黑砂,将它击退。
三人一见,齐都惊讶不已,仔细一打量这人,只见他身穿一件黄麻布道服,背背长剑,赭红面皮,浓髯绕颊,约有四十五六年纪,最奇的是一对眸子蓝光闪闪,和常人大不相同。
甘明见他力逐娱蚣,心中大为佩服,暗想这人必定是剑仙一流人物,连这样毒的蜈蚣都不敢伤他。
那人用黑砂一连击退蜈蚣数次进袭,这时似正看出这蜈蚣已然怒气渐消,便从背上抽出一柄蓝光闪闪的长剑来向蜈蚣挥舞着直通过去,目中喝道:“嘘,爬,嘘,爬。”
也不知是他手里宝剑生了效用,或是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另有妙用,那条蜈蚣竟不再倔强,慢慢掉过身向坡上缓缓爬去。那怪道人仍在后面跟着,手挥宝剑,嘴里:“嘘,爬,嘘,爬。”喝着,将蜈蚣直赶上山去。
甘明看得大惑不解,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岭不邪摇摇头道:“这怪道人跑来这么一搅,连我也弄糊涂了,大约他会使妖法。”
吴玉燕却始终没说话,但面色却很紧张,少时见那道人缓步走下山来。岭不邪赶上几步到那怪道人面前抱刀一揖道:“道长力驱毒虫,小可实在佩服之极,还望这长示知法号?”
那道人怪眼一翻,目光朝岭不邪面上一扫,岭不邪只觉机伶伶一个寒颤,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
那道人再举目打量甘明,见是一个小孩,便鄙夷的笑了一笑,最后目光方落在吴玉燕脸上,阴森森的一笑道:“你这女娃娃是干什么的?”声音尖细,听来十分刺耳。
须知峨嵋老尼静因师太在武林中辈份很高,吴玉燕乃是她门下爱徒,无论是谁都对她客气几分,她几曾受过这种轻视?一时意气得说不出话来。
甘明先前见他能将蜈蚣赶跑,心中本极钦佩,但这时一见他出言无礼,早把刚才敬仰之意消去大半。他自忖:我与吴戒恶结拜,他的姑姑便是我的长辈,岂能任令这怪道士胡言乱语,便冷冷的发话道:“你这位道长看来也像一位高人,说的却不是人话,她是什么人?她是我的姑姑,你待怎样?”
那道人双目一睁,两眼蓝光电射,恶狠狠的盯住甘明,甘明心中有气,想道:你瞪眼能吓着我吗?便也鼓起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瞪着他。
那道人忽然怪笑一声,喝问道:“你这小子是什么人?道爷养的蜈蚣,干你们什么事?
偏跑来和我捣乱,姑念你们此是初犯,道爷体上天好生立德,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快都与我滚下山去,下次再犯在我手里,决不轻绕。”
甘明早已按捺不住,这时不待他说完便骂道:“放你的狗屁,原来这蜈蚣是你养的呀,看来你也不是好人,且吃我一棒。”甘明口里骂着身形纵起,一落地,话刚说完,手中赤藤棍已然递出,一棍向那怪道人胸前点去,道人怪笑一声,右掌一隔,挡开赤藤很,顺势一抖掌,劲风呼呼,向甘明击来。
甘明瞬见他掌心发红,情知有毒,心中正在惶惑,耳边一声娇叱,吴玉燕凌空纵下,刷刷刷一连三剑,精虹如电,将道人逼退数步,怒喝道:“我且问你,你是否西藏斑竹岩天蜈教门下?”
那道人脸色一变,冷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天蜈教。你猜得不错,道爷正是天蜈尊者门下弟子蒋介非,人称追魂使者,我且问你,你既知天蜈教名头,难道反而认不出刚才那条天蜈么?”
刚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接口道:“什么天蜈?就是刚才那条大蜈蚣么?”
声到人到,从悬岩绝顶纵落两个少年,宛如两只白色大鸟凌空飞坠。场中众人不论邪正俱是武学名家,但一见这两人身手,都大惊失色。
这两人看来年纪都不大,一个长身细腰,剑眉星目,眉宇间隐泛煞气,另一个身材较矮,容貌娇好如女子。齐都腰佩长剑。两人一到场中,那高身材的少年目光满场一扫,厉声问道:“谁养着这种害人的娱蚣?”
甘明朝那道人一指,说道:“是这个家伙养的。”
那身材较矮的少年慌忙喝道:“龙弟休得莽撞,把话问清再说。”
那少年怒声道:“这道人眼看就不是好人,你那什么天蜈,已然被我除去,你快走,我饶你一条性命。”
那道人一听,脸上神色惨变,连退几步,才切齿叫道:“道爷寻找这天蜈不易,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方才找到一条,却被你这两个小狗坏了我的事,不要走,吃我一掌。”飞步进身,一掌劈来,吴玉燕急喊:“壮士留心,这是天蜈掌。”
那少年说了一声:“姑娘放心。”左掌一抖,右掌“呼”的一声向来掌迎去。两掌尚未相交,只听克勒一声,那道人一声惨叫,掉转身飞步朝山下逃去。
那少年还待追赶,他的同伴却劝道:“龙弟,咱们正事要紧,饶他去罢。”
那少年答应一声,果然驻足不赶。吴玉燕看见刚才那一掌是用上乘劈空掌力,非玄门正宗不能,正待上前动问,这时那身材较矮的少年已过来向三人施礼,说道:“在下姓林名洁,这是我义弟,姓龙名竹,不敢动问三位尊性?”
三人各说了姓名,那林洁对吴玉燕笑道:“适才幸亏这位姑娘认出了那道人使的天娱掌,不然舍弟几乎中毒,姑娘想必是高人门下了,不敢动问尊师是谁?”
吴玉燕含笑道:“家师峨嵋静困师太,小妹因听家师谈起过,这种天蜈掌练时须服巨毒之物,只要打中人身便难活命,所以知道。”
林洁笑道:“静因师太,乃是前辈高人;我们一向仰慕。今儿真是幸会了。我借问一句,这儿听说有一碧云庄,刻下愚兄弟想去办一点事,不知路怎样走法?诸位可能见告?”
吴玉燕心中一动,问道:“二位到碧云庄有什么急事?”
林洁道:“不是,我们奉了家师之命,送一封信去见吴庄主,我们是初次来此,所以不识路途。”
吴玉燕又问道:“尊师是谁?”
林洁目光一转,笑道:“家师是武当卧云道长。”
吴玉燕方才放下心来。她因如昆仑弟子到来寻仇,所以初见这两人时原本有些疑心,但听说仇家乃是姓方的男女二人。这两人皆是男子,又是姓异兄弟,多半不是。这时见他们说出武当卧云道长名号,想卧云素来对两位兄长颇加青眼,也许听到有人到碧云庄寻仇,差来门人相助。便忙笑道:“原来二位是武当高手,失敬之至。”说着便指示了路径,又道:
“这位岭二哥少时便要去碧云庄,二位可以同行。”
林洁笑道:“多承好意,但愚兄弟另外还有点事,既承指点路径,少时我们自会找去。”说着一拱手,便和同伴转身走去。这里岭不邪督促众苗人掩埋苗卒尸体,吴玉燕将玉宝灵丹用法告知甘明,也逐往峨嵋而去。
且说那夺命金环吴璞,乃是颇工心计之人,他明知此次贺寿的朋友们,皆是血性之人,便是平时在江湖上见了不平之事,好歹也要伸手管一管,所谓铲高削平,游侠本份,何况彼此皆是多年交好,万万不会袖手旁观。此番方氏子女到来寻仇一事,除非不给他们知道,那也罢了,如今既然闹得大众皆已知道,那么便是劝他们别管也是不行的。
所以这时吴璞倒也丝毫不再着急,只是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儿,不住自怨自艾。口口声声不愿拖累朋友,越发激得群雄怒气满胸。
这些人当中,柳复性情最是偏激,加以平素在心里对吴玉燕十分钦慕,所以他虽然与吴氏昆仲交情不算太深,但对碧云庄之事,却谁也比不上他那么热心,以他那种好胜偏狭的脾气,那怕拼着性命不要,也不许别人动碧云庄一草一木。
此外号称泰山八龙之一的陈云龙,如论武林辈份,倒要比吴璞等人矮上半辈,他与冯卧龙两人此番是奉乃师泰山侠隐夏一尊之命,来贵州办一件事,临行之时,夏一尊算计二人到达苗山之时,恰巧是吴璞寿辰,故此命二人顺便到碧云庄一行,不过表示一点礼数。冯陈两人与吴氏弟兄皆无过分交情,就中冯卧龙较为持重,一旦听说碧云庄即将有大敌到来寻仇,在未弄清楚此事底细之前,他是不大愿多管闲事的。不料这位师弟陈云龙偏生是少年气盛,性情激烈之人,一听来人是昆仑派门下,他便有点不服气;心想,且不管你是高手不是高手,我先碰一碰再说。
其余众人,除了火雷王孙天夷和吴氏弟兄向来较为疏远而外,差不多皆是生死患难之交,万万不能隔岸观火,坐视不理的。
吴璞冷眼旁观,见群雄意气十分高昂,情知计已得售,心中暗喜,便立起身对众人作了个罗圈揖,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唯处危难之际,方见朋友交情。昆仑派威名远播,门下从无弱者;今番来敝庄寻仇,愚兄弟已自分必无生理,不料诸位如此慷慨热心,愚兄弟实在感激不尽。”说着便跪了下去,群雄皆急忙跪下扶起。
就中火雷王孙天夷心下不禁暗叹:久闻吴老二做人利害之极。今日之事方才看出果然有一手。他这一跪不大要紧,凡是今儿在场的人可全给他套住了;试问这一来谁还好意思不伸手管这件事呢?再一想倒不禁自己也好笑起来,暗道:征自我姓孙的聪明一世,这一来也被他拖下水了。也罢,既为江湖中人,这义字上头是万不能退避的,说不得,自己曾练二十年的火雷珠,本是准备收拾闹天宫卢吟枫与天台剑客普灵归二人用的,此番只得先在昆仑门人身上先发利市了。
吴璞拜罢之后,陶春田便道:“二哥不必如此,放着众位英雄在此,任他对头是什么人物,要想称心如意,只怕还办不到。不过据俺想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此事能够善罢干休最好。”
陶春田话犹未完,吴璞便接口道:“老英雄说得不差,小弟对此实求之不得,只是听说昆仑派门下,向来目中无人,偏生我这仇家之子投入了昆仑门下,再加以他们既然能够来此报仇,必然已得昆仑掌教允许,只怕未必肯讲道理呢?!”
群雄一听,面上皆有忿色,裴敬亭便缓缓站起身来,对柳复微笑道:“柳二哥,我们两人一同告辞罢。”
此言一出,不仅青萍剑客柳复莫名其妙,便是座中各人也感愕然。
铁木僧笑问道:“裴二哥此言何意?”
裴敬亭笑道:“大师不知,裴某生平最喜和不讲道理的人打交道,既然对方有昆仑四子撑腰,想来也不是善言可以解决的;再说,要讲道理,咱们也得和昆仑派的掌教真人讲,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子,我还不耐烦和他多说。如今且放下碧云庄的事不谈,什么昔年恩仇也不必多提,干脆我和柳二哥下山去等他们,要到碧云庄,非得先打败我二人,否则就叫他们回去将赤阳子搬来;冲着昆仑四子的威名,这个梁子我华山派还敢和他们结一结;我大师兄许伯景也是有肩胛的人,这事倒不必多虑,柳二哥怎么说?”
裴敬亭说这一席话时,态度之间十分从容静定,声调也极柔和,仿佛随意谈论一般。但凡是熟悉裴敬亭脾气的人,都知道他已动真气;旁边站着的金叶丐这时心里十分欣慰,他一向知道裴敬亭是华山派高手,昨儿掌溶金匣,可以看出他的内家功夫,可为座上诸人之冠。
门下诸剑客纵使具有特殊武功,只怕也未必是裴敬亭敌手。如今他既已再三表示不惜一战,那末碧云庄或可保全也未可知。
不说金叶丐心头暗自盘算,这里裴敬亭刚一把话说完,那边青萍剑客柳复纵声一笑,大声道:“真是快人快语;裴二哥武功学问,小弟一向是佩服的,但我尤其敬他这一个侠字。
吴二哥快命人拿酒来,我要先敬裴二哥三大杯,然后再说下文。”
他这一喊嚷,旁边的文武判李扬一使眼色,柳复背后早已转过吴璧的爱徒雷杰赵尧二人,一个执壶,一个捧杯,斟满了两杯酒,齐皆双膝跪下,首先分献与裴柳二人。
柳复大惊道:“你二人这是何意?”
雷杰悲声道:“我们对于师父师叔昔年与人结仇一节,本不深知,不过师父师叔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武艺虽然不成,命却有一条,万不能坐视师父师叔遭人毒手,难得裴二叔柳二叔和各位伯叔如此仗义,我们做徒弟的无可报答,向各位前辈叩一个头吧。”
雷杰这么一说,凡是碧云庄里的人,不论徒弟俾仆,齐皆跪下。厅上厅下黑压压跪了一地。急得柳复双手乱摇道:“这事我们自然是要管的,何须你们如此,快快起来。”
众人那里肯起来。吴璞装着伤心垂泪,也不理会。有那机灵的仆人,便跑去拿了几个酒杯来,齐皆斟满,从陶春田起,直到陈云龙为止,甚至李扬、金叶丐等人面前,也都有人高举金盘,双膝跪下。
裴敬亭双目满厅一扫,朗声道:“好!裴某敬领就是。”说罢端起盘里酒杯,一仰脖子喝干了;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喝了,雷杰等人方才站起身来。
陶春田一抹胸前银髯叹息一声,说道:“裴二哥也不必下山,老朽不才,倒有个拙见在此,说出来请大家斟酌罢。”
裴敬亭一拱手道:“愿闻老英雄高见。”
陶春田笑道:“也说不上什么高见,只不过想在这理之一字上,把脚步站稳一点而已。
如今且先由裴柳各位修书与贵派掌门人。吴二哥再附一信函,由碧云庄差人送去。邀请他们移驾到碧云庄来一评曲直,这信由我们先发出,台势自然壮些。”
柳复笑道:“到底老英雄经验丰富,想得周到。”
陶春田笑道:“柳二哥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据我想来,此事既然发生在十余年前,知道的人又不多,必须有几个证人方好讲话,不然他们是极有话推托的。当年赤阳子在西湖边收养那姓方的婴孩时,刚巧合弟春圃在场,他倒也可算是此案证人之一,待老朽修书一封,要他兼程赶来对证。吴二哥看这样使得么?”
吴璞叹息道:“好到是好,只是陶二哥业已封刀退出江湖,如今为了愚兄弟之事起动他,怎么过意得去呢?”陶春田大笑道:“人家为朋友两胁插刀,跑跑路算得什么;舍弟如今越发心广体胖了,叫他跑跑远路,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一语说得大家都笑了。
陶春田又道:“不知昔年知道这事的人,除了舍弟而外,还有别的人没有?”
吴璞想了一想,说道:“如论当年此事起因,乃是因神手华陀侯仲永一席话而种下的恶因,待小弟少时修书一封与他送去,想必他定会赶来的。”
陶春田点头道:“这样就更妥善了。”
旁边铁木僧笑道:“若论老侯的医道,确当得起分之华陀,我最恨他三杯下肚,就爱信口雌黄,说个不休。枉自他虽称神医,却不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吴二哥修书时要附上一句,此事是由他多口而起,”他如不来,休怪死后我和尚不替他念经,让他堕入拔舌地狱,不得超生。”
裴敬亭笑道:“大师且休取笑,我还有个想法要说说,陶老英雄固然计虑周详,但万一方氏姊弟先期到达,而又不可理喻,咱们是否可以将他们先擒下,听候各派长老到达之后,再从长计议呢?”裴敬亭总是想和昆仑门下斗斗功夫,所以如此说。当下陶春田踌躇了半晌,方道:“如果万不得已,自然也只好如此了,但这么一来,却不啻伤了赤阳子颜面,这事就会愈弄愈棘手了。”
众人听了,都默然不语。李扬久未开言,这时忽然问吴璞道:“敢问二哥,你这碧云庄以外,可有什么好去处,可以款待客人的地方没有?如果昆仑门下到此,咱们可以请他们在内休息十数日,静候各派长老到场,岂不甚好么?”
吴璞见他说话之时,目光连连闪动,早已会意,便笑道:“我正想起后山的石洞呢。”
接着向众人道:“碧云庄外的山上有一座石洞,长有十余里,洞中布置颇不寻常。少时小弟领各位去看看如何?”
各人听他这样说,不知道是怎样的地方,都想去看看,便齐声道好。
金叶丐见众人计议已定,暗想凭这许多位高手在此,即使吴氏弟兄的仇家真要硬斗,料也不致落在下风,自己便放心不少,于是略饮几杯以后,便起身向吴璞索了书信,辞了群雄,带着吴戒恶,迳投湖北武当山而去。
这里群侠便与吴璞一同走出庄来。众人步行到在后一处山坡前面,吴璞脚步忽缓下来,众人估量已到地头。但并不见石洞。这山坡上藤萝密布,似乎连路都没有。
吴璞低头向地面留神看了一阵,用脚拨开地下蔓草,在一块石坡上用力一踏,只听见一阵异响,坡上蔓藤缓缓落下,现出一个高约八尺,阔约九尺的洞口,里面黑沉沉,看不清楚。
裴敬亭笑对李扬道:“李二哥快命人拿火炬来,咱们好进洞内看看。”
李杨笑道:“不必。”走到洞口,伸手在石壁上一按,只见一道光线忽从石洞顶上射下;原来这洞顶的石壁还可以移开的。
陶春田叹息一声,说道:“吴二哥真个匠心独造,这种所在,也亏了你布置。”
吴璞脸上一红,笑道:“这座石洞隧道,长约八里,共分六层,建造起来,颇为不易,岂是我小小碧云庄担承得起的?实对诸位说,这石洞并非我所修造,乃是一位不知名姓的前辈高人修造的。便是这碧云庄,也是那位前辈留下规模,小弟不过是再补修了一番而已。”
裴敬亭闻言心中一动,低头沉思不语,柳复却笑道:“便是前人留下的规模,要修整起来,却也并不容易,如今闲话休说,请吴二哥带路,叫我们开开眼界吧。”
吴璞用手一指,笑道:“如今待小弟前行领路,诸位请依次鱼贯而行,前行三尺便必须向左横跨一步,然后又前行两尺,再向右横跨二步。诸位皆是武林名家,这脚下尺寸必定是准的,倒勿庸小弟担心。”
他说罢就迈步前行,众人皆依照所说走法,跟随吴璞前行。果然一路毫无异处,只觉这石洞外观狭窄,内里却宽大异常。
内中裴敬亭已留了神,行路之时仔细看着地上,却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但他知道吴璞既然如此叮嘱,内中定有古怪,也丝毫不敢大意。
众人走了一阵,约模行了一里左右,一路上洞顶皆透下微光。裴敬亭暗想道:“这洞顶似乎并不太高,上面却有这许多天窗,这儿秘密岂不容易泄漏么?但当着许多人,也不便细问,只是自己暗暗推详。
转眼间群侠已走入这石洞深处,前面忽然看见一块白石屏风,当路而立。
吴璞笑对众人道“诸位走了这一阵,可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没有?”
陈云龙首先笑道:“是啊,我正觉奇怪呢,除了有点气闷而外,倒并未觉有什么可异之处。”
吴璞微微一笑,说道:“李二哥,请你掀动机关,让众位英雄见一见前辈高人的妙用吧。”
李扬答应一声,对石壁四处打量一下,转身退走了几步,便笑对群侠拱手道:“诸位请往这面站一站。”
众人知道他要开动机关,都依次退到他身后站好;李扬从身边掏出一支镖来,一抖手运用内力向地上打击,只听乒乓一阵巨响,洞顶的天窗早关了两扇,跟着砰的一声大震,一块巨石落下,将前面道路塞断。
那巨石下落之势猛恶异常,似乎连地皮都不住恍动,群侠均相顾骇然。
孙天夷摇头道:“幸亏我们退了出来,否则后路被拦断,可退不出来了。”
铁木僧笑道:“我和尚别的倒不惧,最怕死后用火焚化肉身,此处正好准备我将来躲此一劫,落个全尸,岂不是好?”
李杨笑道:“只怕未能如大师之意呢,我只消将这壁上机关一按,里面便乱箭钻射,人早被射成刺犯了,还不如落个火葬干净些。”
铁木僧摇头吐舌道:“好厉害!”又道:“吴二哥设法将这巨石移开吧,还有五层未看呢。”
吴璞摇手道:“这却使不得,这前后两层,常常开着,尚且闷浊不堪,内中四层经年关闭,入内只怕容易中毒,待小弟回去之后,命人先用柏枝焚烧,掷入洞内熏过,方才可以进去呢。”
众人听说如此,只得罢了,于是仍由吴璞领路,退了出来。
群侠在洞内闷了这半日,一出洞来,野风扑面,精神皆为之一爽。
柳复忽问道:“这洞中六层,是否布置皆是一样?”
吴璞道:“自然是不同的。这六层之中;除了头一层没有飞箭暗器之外,其余各层,或是翻板机关,或是石人石马,层层不同,威力愈来愈大。”
柳复呵了一声,正待再说什么,忽然一个庄丁远远飞步跑来,到吴璞面前,喘喘地禀道:“武当派有客到,请二庄主回去。”
铁木僧合掌道:“阿弥陀佛,武当有人到来,这事便有救了。”
吴璞却眼珠一转,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庄丁答道:“乃是两个少年,带着兵刃,一人自称胜林名洁,一人自称姓龙名竹,刻下正由雷爷在厅上陪着呢。”
吴璞又问道:“这两人什么打扮,多大年纪,雷爷可问过他是武当何人门下?”
庄丁道:“这两人皆是二十上下年纪,俗家打扮,自称是卧云道长门人。”
吴璞尚未开言,文武判李扬目光一闪,冷笑道:“此中一定有诈,二哥看出来没有?”
吴璞点头不语,陶春田却问:“何以见得有诈?”
李扬道:“陶老请想,这两人既是卧云道长门徒,岂有只二十上下年纪,又是俗家打扮之理?而且如果武当派有人来此拜寿,必会先期赶或何致今日才来?第三,金公与戒恶刚走不久,如从湖北而来,必走前门,也必与金公遇上,金公知他们是武当门人,岂有不陪着回来的?依我看来,只怕正是昆仑方氏姊弟到了。”
柳复道:“这么办,裴二哥陶老二人且先在此陪伴吴二哥,暂时不必回庄,我们先去看看这两人是何种人物,再定办法,好在有许多高手在此,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吴璞此时心神大乱,饶是他生性聪明,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只得依了柳复之言。于是除了吴陶裴三人而外,其余诸人皆随李扬回庄而去。
这一去便弄出双剑斗群雄,神功伤大侠的热闹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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