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吴文纵身闪避,口中还故作挪榆道:“这算是巫山云雨,我兄弟两人,只好同沾雨露了!”徐芳长剑一领,恶浪千重,青光匝地,剑如横匹练,疾从琼娘头上落来,那吴文更是贼滑,百炼钢刀一卷,由下直搠而上“直捣黄龙”攻人下腹,招式轻薄,两人几是同时攻到,闪避困难。
惠元龙女,担心琼妹妹报仇心切,抱病出战,真力难于久持,于是均蓄势以待,只要一遇险,立下杀手,迫使敌人措手不及,引领伏诛。
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系麟儿根据天音乐理及师门招数,独创而成,这在武林中系一种新奇之术,别人忖摸不来。只闻琼娘冷哼一声,金牛剑啸声四起,紫光触天,剑气纵横,人转六合。徐芳、吴文两式奇招,虽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仍觉一股无形之力把两人刀剑,反弹回来。同时凌厉剑光,朝着徐芳一闪,那正是心坎穴要之处,迫使徐芳往后猛退。
吴文立把刀招一变,只一点脚,立纵起两丈余高,半空里,折腰翻身,单刀疾旋,幻成一片银光,如流星泻地,朝着琼娘当头洒落。毒龙老怪,静立一旁,似在默察琼娘剑术路数,但他一颗毛头,谁也难察出他喜怒哀乐,而且双手笼在袖里,表面上显得一片安闲。
蓦地他那冰绢袍袖,似是无风自动。俏琼娘适于此时,突觉一无形劲风,往胸腹之间一撞,那金牛剑竟似有干钧之重,举不起来,而徐芳、吴文,一从空中,一向背后,形成上下夹攻。眼看琼娘就得丧命,也是这妮子福命颇长,竟从铙钹僧传授麟儿牟尼身法时,也学会了一招半式,匆忙里,她把剑式一撤,娇躯滴溜溜一转,紧接着,身法如流水行云,只几闪,立脱出那无形劲道之外,倒是徐芳、吴文淬然失敌,招式过猛,刀剑几乎相触,忙里撤招,倒纵而退。两人不由脸红耳赤,而且暗里吃惊不已。
毒龙叟也哼了一声。忽闻空中有人冷笑道:“暗里计算一个女孩,也亏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真是无耻之尤!”那声音若断若续,但能字字入耳,而且显得异常清晰。稍停又闻笑声道:“这妮子,也有点鬼聪明,整日缠着那没出息的小子,也学会了不少新奇招数。”
龙女悄声低问道:“这是谁?”
惠元已是笑容满面,随口插嘴道:“他是我们的再传恩师,神山”“谁收你这专门闯祸,竟和岳家作对的弟子?毒龙老怪,也是惹得么?”最后两句,说得最响,毒龙老怪无疑听得一清二楚。他把那颗毛头,四周转了一转,显系察看敌踪。金牛谷林木千株,岩石无数,纵有人藏身其间,又岂是一时可以看得出来?老怪目视极高,却也漫不为意。
场上琼娘和巫山二匪,战斗非常剧烈,以一搏二,双方都将护身家当,全部抖露出来。
徐芳的迥澜剑法和吴文的飞絮刀,在武林里极负盛名,只一使出,周围四五丈,只觉一片刀光剑影,而且他们手辣心黑,什么下流指数,都可使得出来。琼娘虽然是扶病而战,招式却疾如闪电,金牛剑疾绕旋空,变幻莫测,每一剑似乎都对空画着大弧,但都崩劈锁刺,而且紫光夺目。神剑断铁如泥,迫使徐吴两匪,处处都得顾忌!不由手忙脚乱!猛可里,徐匪竟出语招呼。“合子紧!漫天飞蝗,风吹浓雾!”这显然是匪徒暗语,琼娘自然无法理解得来。数语甫罢,徐、吴两匪,不约而同的往后一撤,探手豹皮囊,手扬处,漫天黄光乱闪。
打出之物,长约两寸,大如手指,身有两翅,其快如矢。不须臾,竟有四十八只之多,而且嘶嘶作啸!这是洞庭帮绝毒暗器飞蝗阵,第二度卷土重来。琼娘一惊,纵身往斜刺里一跳,忙卸下肩上鱼篮,正拟发出篮内金鲤。那怪声又出现耳前,先是清笑一声,而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几只铜制蝗儿,倒不过是几块破铜烂铁,无啥希罕,但它口内之物,那是玄风贼道,亲手制炼之物,七绝玄雾粉,金鲤万不能破!倒是那篮儿可以派点用途,捉它几只玩玩,也未尝不可!”毒龙老怪,颜色一变,袍袖无风自飘。
那飞蝗阵,分成三队,前面一十二只,一窝蜂,挟着呼呼异啸,没头没脑的朝着琼娘撞来。突从半空卷来一阵怪风,迎着飞蝗一挡。蝗阵来势立煞,而且聚在一团。惠元拍手大笑道:“琼姊姊,快使一招驱鱼入网,保不落空!”但见俏影纵横,香风阵起,琼娘捧着鱼篮,挥舞之间,头批飞蝗,竟尽行落入篮内。
那怪声又笑道:“准备接第二批!”这东西,本是满天旋舞,忽又一窝蜂,立成直线进行,一簇十二只,朝着琼娘缓缓飞来。
琼娘身子一停,宛如天宫仙女,手捧鱼篮,朝着来物轻轻一招,又毫不费力地把蝗阵收去。毒龙叟哼一声,口中叱骂道:“龟缩不出,算什么英雄?”立将右掌一扬,狂风已脱手而出,空中剩下的二十四只飞蝗,竞被震为粉碎,立时洒落漫天黄雾。只因范围过大,几无逃避可能。麟儿勃然震怒,星眸精光电闪,一纵身,落在琼娘身畔,力发丹田,功凝右臂,太清神罡出掌一吐,竞把空中落下的黄雾,震得如大海翻波,蓦将右掌一翻,面对毒龙老怪,掌力疾吐,煞风如潮,猛往老怪迎面疾驰而至。这一式,原脱胎于铙钹异僧的旋乾转坤,为神山三老的独门艺业,方今江湖道上,敢说绝没仅有,饶你老淫功力再高,也不由吓了一跳,赶忙展卷袍袖,打出一阵寒风,将飞来黄雾,驱向谷中那溪流之处。雾落水中,立时消失,可是流水染有毒质,自然又可为害人寰,但是山间居民极少,而且清泉随处可得,倒也不足为虑。
瞥见两道乌光,从琼娘下掌,脱手飞出。紧跟着便是两声惨号,使人毛发直竖。徐芳、吴文,胸口流血,倒地横尸。
红影一晃,立把乌光收去。琼娘手挥金牛剑,立即割断了徐、吴两匪的六阳魁首,哭唤一声:“爹娘,从凶伏诛,保佑女儿将元凶翦灭!”不待毒龙叟出敌,武成林早巳怒吼一声,纵驶而来,描金铁骨扇竟奔琼娘头顶百汇。麟儿也不示弱,骈指对空一划。武成林前驶之躯,被股潜力弹回,略一怔神,不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污言秽语,自然不必细表!
惠元忍耐不住,点足之间,翩若惊鸿,掉转头,笑对琼娘道:“姊姊,你大病未复,留下元凶,让小弟为姊代劳如何?”琼娘眼圈一红,正待婉谢。麟儿正色道:“元弟与我们胜如手足之情,伯父母身仇大恨,我们彼此有份,就让他代为出手。琼妹妹理宜稍息!”赤阳剑秦珂、桃花女徐壁姬,还都留在巫山群匪之内,惠元一出,众头目不免目视两人窃窃私语,迫使两人不能同战!于是不约而同的一领双剑,越众而前,还未发话,琼娘脸色-变,冷笑道:“薛家之仇,绝不能干扰,你们如不识趣,迫使玉石俱焚,那时悔之已晚!”
麟儿恐惠元不乐,正待出语阻止,琼娘已纵身而出,挥动金牛剑,和两人斗在一起。惠元苦笑一声,一口怨气,都落在武成林的头上,徒手出阵,豪气干云,指着武成林喝道:
“你恶贯满盈,死期已到,陈某凭一双空手,即此打发你上路吧!”
蓝影闪动,掌挟千钧“骊龙抢珠”巧点双目,武成林狂笑一声,描金铁骨扇划空疾迎,左手骈指如戟,虚空一点,五尺风生,双方出手都快,而且用的都是险招。惠元指点连连,仗着身后护卫的人,功力出神入化,已无丝毫牵制出手之诡,招力之沉,迥异往日。武成林却是另有想法,阴山老五,技压武林,毒龙叟亲自在场,而自己又是玄风掌教嫡传弟子,相信总不至漠视,故也专心克制对手。十招一过,攻无御功,闪身之间,铁扇扬合,手法竟为之一变。
这招式奇快之极,扇扬风动,习习全寒,指点之间,似有无数扇影,巧奔三十六大穴道。武成林还不时作出狰狞笑意,但步履似觉凌乱无章。可是只一欺近身前,扇如风狂浪涌,套环数式,不断逼攻,手脚忙乱,难于自保。
惠元不由一怔神,只好用崆峒镇山掌法,翻天十八掌,杂以牟尼身法,才把敌人来势封住。山风飘来,怪声忽起,开人便是几句笑骂:“没用的东西,被人一柄纸扇,弄得招架不来,还配称是我狗肉和尚的徒弟,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惠元分神细听,武成林却乘机逼攻,疾出三招“风卷残云”、‘平波卷絮”、“扇锦翻桃”只觉扇风人影,竟把自己困住。
那人笑道:“乘虚击实,硬攻硬接,侧后为他死角,抢上两招,他这迷真之法,就可自食其果!”惠元知是铙钹僧出语点破,自然奉若神明,眼前扇光微闪,他却毫不躲避,反将双掌一翻,太乙五灵掌左右出手,把扇风挡向两侧飘去,人也乘隙往前一扑,探指朝着武成林的铁扇抓来。武成林大吃一惊,抽招不及,只好朝后倒踪,但手中扇犹被惠元五指所触,震得右臂一麻,不由心中暗忖:“迷真扇招,系掌门嫡授,并还经过师叔的特殊指点,自称武林无人可敌,何以会被这小子识破?”不料惠元趁他分神之际施展牟尼身法,身形微闪,骈指往他志堂穴上就点。
这是人身死穴。一经点中,伤及肾经,几乎无药可治。武成林立将描金铁骨扇反手横敲,扇风飒然,巧含阴劲。只闻惠元一声冷笑,已把罡气布注全身,右腕一抬“金丝缠腕”左掌平胸推出。
描金铁骨扇,竟被惠元捞个正着,而且他这一掌,更挟排山威势,眼看武成林就此送命。忽闻一声狞笑,毒龙老怪飘空掠来,大袖一扬,寒风如箭,还带着点点黄光。这正是阴山独门魔功,蚩尤宝录中的秘传绝艺--太阳冰魄神光。
麟儿和龙女,肝胆俱裂,不约而同的往前一纵。首由麟儿发动铙钹僧秘传绝学太清神罡,含而未吐,迎着冰魄光往上一撑。
龙女却不顾一切,手挥七宝金幢,猛往毒龙叟头上便砸。佛门降魔之物,出手便是漫天金花,但见幢影翻飞。这种庄严恬静,使老魔为之心折不已,惠元被太阴风冰魄神光笼罩,本有性命之危,这孩子刚烈天成,视死如归,危急之中掌力不撤“啪”然一声,掌落命门。武成林稳身不牢,震退七八尺,只觉喉头发甜,两眼昏花,耳鸣心悸,气血翻涌,身子摇摇欲倒之际,袁非和高天鹞,正飞身扑落。忽然凭空一道乌光飞来,薛琼娘三发天狼钉,这魔家异物,出手无殊催命符令,只闻惨叫一声,钉穿前额,脑袋开花,蛇蝎书生扑然倒地,眼见不活。琼娘暗袭成功,更加抖擞精神,金牛剑如一条怒龙,红影纵横,着着进逼,把秦珂和徐壁姬,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太阴冰魄神光,因一撑之势,往上反弹,麟儿趁势往前一送,虽觉压力奇重,但仍把这种绝毒掌力,一举撞回。
老怪吃惊不小,暴喝声中,竟用通臂功往前一探,只觉他右臂骤长,左臂暴缩,一把即将那七宝金幢捞住。龙女待收招撤回,金幢上力如大山,两手竟支持不住,眼看金幢就要失手。
麟儿剑眉掀动,杀气横生,凌空一举,猛袭心胸,毒龙叟狞笑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老夫倒要硬接两招!”身躯屹立如山,不闪不避,金幢上压力暴长,龙女两手掌心,其势如炙,正待忍痛放手,任其取去金幢。人影一晃,一人自左边峭壁岩间,如飞驶来。人未到,突飞来一段狗骨,还闻佛号之声震耳。
以毒龙叟那么高的功力,竟不敢硬接这段骨头,怒吼一声,忙松手往斜刺里直跃。略一定神,眼前却立着秃顶,细眼,满脸油泥,滑稽突梯的怪和尚。他也不睬麟儿,侧脸嘻皮笑脸的望着龙女,咧牙一笑道:“这小媳妇真美!”麟儿怕她恼怒,忙挽着龙女笑着:“霞妹快见恩师!”红光闪烁间,琼娘也逼退秦珂和桃花女两人,一纵而出,随着龙女等人,依依拜倒。
那和尚细眼圆睁,拍胸跳足道:“男孩子这么没出息,原来是你这批小媳妇们教的如此,你看魔崽子多神气,难道你们还不及他?”又朝毒龙老怪发话道:“我狗肉和尚收了这么多不争气的弟子,经常惹厌,至为气人,大约我和你的命,因此都差不许多,他们都要闹窝里翻了可不是么?”只说得白衣龙女等人,不由心里在大乐,磕了一个头,赶快爬起,同时也渴望一场热闹好戏,就此开场。
地上尸骸,已由寨中头目,立即搬运出谷,备棺成殓。群盗首领已失,自觉胆寒,渴老魔成功,巫山义勇寨,由阴山立派人接管!
毒龙叟取出一付金钩,把散发往两旁一分,钩子却持在自己耳上。这时才能露出他的额目,但觉脸若雏婴,两眼神光逼人,白眉阔嘴,大耳垂肩,貌相奇异之极。铙钹僧歪着一颗怪头,咧嘴大笑道:“看你这相貌,和我和尚的孙子,不差什么,却偏生有一位娇美如仙的孙女。据我看,恐怕你膝下儿孙,是请人越俎代庖吧!”龙女琼娘等,一脸羞红,低声悄语道:“师尊为老不尊,岂不被佛祖责怪?”
毒龙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贼秃,老夫一向不惯与人争口舌之利,你的来历,别以为老夫摸不清楚,数十年关,天惠贼道,曾出现阴山,可惜他夹着尾巴潜逃。本门上下,均欲得而甘心,你和他自是狐群狗党,联成一气,今日幸会,正好和你一决存亡。来来来,闲话不言,从速发招吧!”
铙钹僧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和尚只会饮酒食肉,打架可是外行,就叫我那大姑娘似的小弟子,和你玩玩吧!”
麟儿撤赖道:“弟子功力不济,师傅,你为何懒着不爱动手?”
铙钹僧笑骂一声:“放屁!”朝着麟儿背上,狠狠一掌,把麟儿打得往前一栽,一头撞在毒龙叟的胸坎上。老怪猝不及防,又觉力道奇猛,竞稳身不牢,疾退数步。麟儿一惊之下,忙用金鲤倒穿波,向后一跃,略定心神,瞥见对手苦眉皱脸,不由暗暗称奇,同时也觉胆气一壮,一敛心神,双卷一合道:“请老前辈赐招!”毒龙老怪,寿眉一掀,眉宇间杀机隐现,暴喝一声:“小子找死!”掌随声出,探爪便抓。
麟儿一开始,便立展牟尼身法,左旋有转,奇快绝伦,蓦地立式发招,骈指直划。天罡指阴劲袭人,指风所及,奔心坎,袭奇门。无如毒龙老怪,内家罡煞,已布满全身,竟视指风如无物,大袖一扬,冰绡如练,白光刺眼。麟儿只觉一股无形劲道,迫使呼吸困难,下意识立将双掌朝上一圈,掌风如旋轮般翻出。对手这怪招,竟被轻轻化解。
铙钹僧却从破袖内,取出一条熟狗腿,吃得非常香甜,瞥见麟儿这招,却大声笑道:
“这一招,颇为邪门,但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恰到好处!”
龙女不由芳心窍笑,暗道:“师傅真是神人,连扶桑姥姥传授的百里飞环的手法,竟也看出,并还暗语讽刺,毒叟碰上他,真是触尽霉头!”
想念之间,场上形势,却是险恶异常。毒龙叟快打猛攻,竟展出一种奇特步法,只觉左右往来如炽,幻成两团白光,在场中翻腾旋转,捉摸不定,和麟儿的牟尼身法,竟弄成异曲同工。双方谁也不敢出手一搏,一时竟互相僵持。
龙女关心玉郎,忍不住悄问铙钹僧道:“他被人用一种奇步法困住,你老人家如再不指点,万一给人打败,岂不有辱三老威名?”
铙钹僧笑道:“什么威名不威名,倒是用来关心夫婿是真,殊不知:‘知幻即离,离幻即觉,心体合一,无起无落?’这种粗浅之理,也领悟不来,难道跟着我狗肉和尚,专学吃酒食肉?”
麟儿一闻此语,不由心生警觉,忙摒除俗虑,杂念不生,抱元守一,以逸待劳,任对手幻影重重,绝不为他所动。这一着,果然有效,迫使毒龙叟不得不攻,白影冲天,疾同星陨,掌挟排山之力。横空劈来!麟儿受着师傅指点已把握了以静制动,避实击虚的要则,因为掌力太猛,难于硬接,忽尔狂笑一声,蓦地双掌往前一穿,身一弹,身子几平射而出。毒龙叟居高临下,觑机一逞,以为绝不落空。却不料这孩子经人指点,领悟太快,竟从掌风边缘之外,逃出手去。不由一口怨气,全落在麟儿头上,心中竟恶念横生,也将身法一缓。
那冰绡衣袍飘忽,满头乱发,直竖如柴,双眼觑定麟儿,发出两道碧光,使人增加不少寒意。双方势子都缓,而且布满了内家罡煞,举手投足,即可毁人于俄顷。群匪屏息以待,眼睁睁渴望这一场扳回全局。惠元龙女,想法又是不同,看铙钹僧那付饮酒食肉的馋相,根本不把毒龙叟放在目中。
双方一声大喝,声动全谷,响着雷鸣,毒龙叟竟施煞手蚩尤掌,一出手,便是腥风扑鼻寒气袭人,如聚雨奔涛,一下将麟儿笼罩在掌风人影之下。麟儿也用昆仑镇山掌法七十二式斩掌、“雾掩云山”、“擎天一柱”、“屈指弹龙”点、崩、拿、绞、劈、扫、挂,手脚上全是上乘功夫。
场中一老一少,采取猛攻硬拆,周围十余丈俱见人影翻飞,煞风怒作,二十余招已过,双方兀犹胜负难分!只看得龙女、琼娘,变颜变色。惠元一双星目,更是杀气横生,几番想帮仗,但意神之间,铙钹僧一伸懒腰,立有一股无形劲道,把他挡回。麟儿功力,难望老魔深功,时间一久,不由额角见汗,浊气上浮。七十二式斩龙掌,正用到“大力伏魔”身子一翻,掌如掣电,怒卷而出。毒龙叟狂笑一声,挫腰吸腹“横架天梁”同时左手往前一推,冰魄神光如山崩海啸,正对着麟儿心腹要穴。铙钹僧却是一声怪叫,挥手之间,那啃残的一段狗骨,出手便碎,化为-簇箭雨,朝着毒龙老怪颜面之间,激射而来。双方势子都急,眼见不死便伤。
空中人影一晃,突落下一中年美妇,从旁边打出一股风力,将那箭雨吹斜,同时双掌直劈,左手把毒龙老怪的掌力封住,右手挥弹之下,更把麟儿震开,口中低喝道:“偌大年纪,怎和孩子家一般见识?”铙钹僧箭雨被吹,毫不为怪,反咧嘴大笑道:“老魔头,而今来了管头了!”那青衣美妇拿眼打量了一下怪和尚,不觉双眉微皱,立转眼望着老魔,见他冰绡袍上,被骨箭碎洞不少,不由暗里奇怪。原来他所着冰绡,系特种蚕丝和经猱毛所制,刀剑难断分毫,骨箭力道虽猛,居然能穿丝洞帛,这种功力,在江湖上即属少见。
毒龙叟眼望来人,面带喜色,即道:“夫人来得正好,这凶僧和小狗们至为可恶,速行助我一臂将他们一举擒缚,否则无以对掌门!”那妇人,正是毒龙老怪结发妻子扶桑姥姥,也是老怪最畏惧的人物!拾得子冷浮生,一见此姥,不由心里一寒,赶忙伏体拜见。在往日,扶姥姥对他最是仁慈,见则笑脸有加,今日情形,可大不同,寒着脸,把手一摆道:
“起来起来,不用多礼!”语罢,掉转头却向乃夫道:“后生小辈,我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掌门人如认为非擒不可,可另遣旁人。”
稍停,往左右望了一眼,续问道:“云儿那孩子和你一道下山,难道独自回家不成?”
不问还好,这一问,却触发了老怪余怒,突把老脸一沉,淡淡说道:“夫人,你当她死了的好!朱家可没有这种女儿!”
“孩子是妾身一手带大,我可不信她一时就迷真逐妄,背了本性!”扶桑姥姥,讲到此处,脸上早泛起一片怒容。在平日,毒龙老怪可吓得不敢回声,这一次,他一反往常,他突把老脸一沉,冷笑道:“你我已是两年夫妻,平日我总是尽情容让,这次的事,可算例外,孙女不肖,背长欺祖,亲敌事仇,这刑罚,在本门是罪大恶极,五马分尸,掌门人责怪下来,你我都得摊派不是。前日我已用重手法击她一掌,就是免使她重在人前丢人现眼,可是事出意外,她还活着不死,仗着夫人传她的琵琶七曲,竟一再助敌,如不把她击毙掌下,朱氏门中已无面目见人!”
语声末绝,琵琶之音,已袅袅传来,而且朱云英已从木屋内,缓缓而出。惠元惊叫一声,早拔步如飞朝着云英奔去。
云英伤势末痊,怀抱玄玉琵琶,忍痛而出,星眸中泪光闪闪,人如带雨梨花,举趾漫步,如风摇嫩柳,袅袅婷婷。惠元扑上前,叫了一声:“姊姊!”底下便是默默无言。云英停步不前,缀然无语,一付翦水双眸,却现出柔情万种,滚滚热泪,只管长流,蓦地长叹一声,扭转娇躯直往场中走去。
麟儿和龙女,也无法阻止,又担心她此后安危,不由心情大乱,也缓缓随之而出。到场中,毒龙老怪,铁青着脸,鼻息咻咻,抢步而出。扶桑姥姥,出紧随老怪身后,两眼注视乃夫,看情形,却在严防老怪,猝下毒手。云英垂首低眉,往场中一跑,低喝一声:“爷爷奶奶,不孝孙女云英,特来领罪受罚!”
毒龙叟双眸一睁,头上白发,根根直竖,那冰绡白袍,似因老怪身材暴长,而逐渐增大起来。轩辕、骊龙、灵活虎,三剑同时出鞘,琼娘也随着龙女,立三处,四人采包抄之势,团团将玉女围住。
双方均蓄势以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铙钹僧却捧着腰间的酒葫芦,对场中情形,似乎漠不关心,口中还时疯言疯语,恣情嘲笑!扶桑姥姥,此时已在老怪右侧,也未理睬云儿,却拿眼望着惠元,显系关心孙女着恋的人,人品气质,比麟儿上下如何?她喜怒不形于色,麟儿琼娘虽然心细,却也无法默察出来。
铙钹僧偏拍手大笑道:“祖母默相孙女婿,这一回,大概中意了!”
桑姥也不加理睬,却面朝毒龙叟低声喝道:“对付自己的孩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再说,眼前一般少年,虽然顽皮淘气,却决非奸佞之徒,云儿能知错,带回家中告戒便了!”
毒龙叟狞笑道:“姑息养奸,授人笑柄,牝鸡司晨,贵非一之家福!”
桑姥脸色一沉,轻叱道:“你这话语,用意何指?”毒龙叟避不作答,却对孙女暴起发难,身子一晃,控爪朝云英头上便抓。清啸起处,麟儿等四柄利剑,已冲天而起,但紫光电闪,龙虎翻腾,势如天河倒泻,浪海扬波,挟轰轰发发之声,朝着毒龙老怪身前直逼,凌厉之势,实武林中昔所未有。
毒龙叟扶桑姥姥疾退数步。突闻云英惨叫一声,本是跪在当场、此时却抽身而起。变生肘腋,莫知所白,不但麟儿四人,收招疾退,连铙钹僧也不觉为之骇然。琼娘和龙女将云英由地上抱起.仔细一看,不由心如刀割,痛哭失声。
从玉女口边到前脸,尽是鲜血,而且还汩汩直流,下额双颊部份,已逐呈浮肿,全身犹不断抖颤。那翦水双目,已失去往日光辉,悲惨之极。龙女不言不笑,脸上一片茫然,两手抱着云英,席地而坐。在平常,她素有洁癖,缟衣素裙上,绝无半点泥尘,此时却一反往常,什么都不管了。琼娘则眼泪模糊,轻将玉女牙关叩开,才看出她那致命之一,却是嚼舌而起。舌从中间咬断,肌肉收缩外翻,仅剩的点筋肉沾连,使人一见,只觉血肉模糊,惨不忍见。惠元半蹲半跪,血泪交流,手抚云英哭诉道:“云姊姊,你义比天高,命同纸薄,惠元恩德未酬,恕我此时不能追随地下,待返师门交接一切后,思酬怨了,也是我向姊姊报命之时!”他大约伤心已极竟朝玉女一拜,人即跃然而起,仰天一啸,响遏行云,那啸声,也不知有多少悲痛?使人一听,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他缓缓朝着毒龙叟走近,星目里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是充满怨毒。饶他毒龙叟功臻绝顶,阴残狠惊,也不由心头一凛,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惠元手挽灵虎剑,眼见一场凶杀狠斗,即将起于俄顷。
扶桑姥姥,关心孙女安危,一反往日镇静,人如浮光捉影,早飘向孙女身前,伏身察看伤势,脸上似乎带着一片绝望情景,惊叫一声:“苦命娇儿!”
随又喃喃自语:“事情如此,我还存什么奢望?”
可怕之事,纷至沓来。一声“阿弥陀佛”人影晃动间,青莲师太,如秋叶堕地,无息无声,怀中正抱着一具女尸。那是袁玉英死后遗体,青丝半断,颜面如生,只是双目未合,嘴角间还挂着几丝鲜血,因为死的都是少女,而且她们都是兰心蕙质,艳绝人寰的月下娇娥,她们本身绝无过恶,可是都陈尸眼前,作为魔爪之下的牺牲品,这那能不使人痛心万分?
此一攻心战术,足使正义之士豪气干云,而使那些存心邪恶,手带血腥的人,自然怵目惊心,魂惊魄落。刹那间,匪中头目,竟有不少的人,掩面而逃,袁非和毒手鬼王,虽然力加阻止,挥拳挥杖,杀鸡骇猴,但后面的人,却怒吼一声,手按匣弩,引势待发。所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大敌之前,士心瓦解,甚至倒戈相向。只要来一个内外夹击,天大的本事,也得伏诛于正义之前。袁非和毒手鬼王,相顾一惊,赶忙见机缩手,静立老怪身后,群匪虽然一哄而散,但毒龙叟却视同未观,脸上阴晴不定,口角间还冷笑连连。惠元正待伏剑出斗,老怪已把煞气布满全身,准备一出手,立将元儿毙之掌下。
扶桑姥姥,见了袁玉英的尸骸,脸上更增悲戚,又不断打量了毒龙老怪两眼,正待朝青莲师太发话。铙钹僧已挂上酒葫芦,赤着一双腿,疯疯癫癫的跑了出来,口中叫着道:“阿弥陀佛,虎毒不食儿,老魔你把自己的孙女也害死了,足见比毒蛇猛兽还恶,如今发妻也来劝你,仗着肉角已除,了无所惧,你真认为人世间没有人可把你制服么?”老怪怒吼一声,大袖一扬,平空拔起丈许,双掌挥动间,连环三式,交替攻来!
铙钹僧跣着一双足,所及之处,石头上都留下一种很清晰的足痕,出招更是神奇妙绝,举手投足,都使人莫测所由。
两人愈打愈快,最后几难分辨他们的身影,只觉有两团黄白光华,在空中滚来滚去,剧战总在六十余合以上。蓦地白光遽降,毒龙老怪现身,他不但脸上浮肿,口角间也渗出鲜血,显然落败受伤。铙钹僧也随之落地,这时却一本正经道:“你如再用一身所学,毒害武林,下次相遇,莫怪我和尚更下毒手!”
老怪铁青着脸,戟指扶桑姥姥喝道:“你还不把她尸骸负之返山,一同向掌门谢罪,如果责怪下来,那时悔之已晚!”
桑姥也无好气,立即报以恶声。老怪狞笑不语,携着群匪,冲出绝谷而去。
铙钹僧指着惠元和麟儿,也厉色告戒道:“劫运已起,从兹更甚,他这一去,玄风老道绝不会就此甘心,说不定因为元儿,崆峒教主将首蒙其害,我化身无术,老大和老二,又不愿插手多管闲事,事情愈弄愈僵,凭你两人,持剑追击,就可一了百了么?”
又伸手打了一个呵欠,徐道:“未来之事,佛祖或自有安排,而今救人要紧!”
这句话,对惠元无殊醍醐贯顶,甘露淋心,不禁喜极而泣道:“师傅,她还活得了么?”
“活倒不成问题,但此后恐将变成一位哑女!”麟儿和惠元,竞一同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她于我们危难之中,冒险相就,这份义气,绝非常人所能及万一,别说是哑巴,再厉害的残废,也绝不会有人嫌她,只请恩师从速解救!”铙钹僧把两人都踢了一脚,喝令起来立着。师太告诉惠元,玉英断气已久,本事天大,也挽救不来,从速力求成殓,运回祖籍。
麟儿和惠元,自然又引一阵伤心。金牛谷这一仗,虽说凶徒伏诛,大仇已报,然而弄得两败俱伤,琼娘和麟儿,比别人自然更觉难受。铙钹僧看了看云儿伤势,不由叹道:“在往常,这种伤势,倒不足奇,只是她已中了蚩尤掌,余毒未断,舌头受创,毒侵肌理,创口永远无法恢复,把一位活生生的女娃儿,弄得有口难言,这责任,应由她祖父担任!”
桑姥从不向人服输,这一次,算是例外,她勉强微笑道:“长者玩世风尘,心存仁惠,举手投足,分明已得神髓,云儿如能获救,老身自是感激非浅!”说完,竟也朝着铙钹神僧,深深一福。
铙钹僧微笑道:“承奖承奖,我狗肉和尚自是受宠若惊,只是玄门功力再深,她这创口,实难来复,而今,先把她救活再说吧!”
他向琼娘要过针线,手朝玉女虚空几指,即把穴道封住,专就这几手,扶桑姥姥即怔在当场,暗道:“对空点穴,出手无风,此人武功,真已达化境,看来阴山派,迟早要毁在人家手里,我何不早自为谋?”铙钹僧把玉女牙关,轻轻一叩,下额即自动脱开,两手夹着玉女舌头,朝外一拔,那受伤的部分,立时脱出口外!别看他滑稽突梯,性好诙谐,此时却是一丝不苟。从那又脏又破的僧袍里,竟拿出一瓶红色药粉,用手指挑了一点,朝着舌上一弹,说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过多,本朝上卷,显得血肉模糊,此时却缓缓往下伸。
铙钹僧手法俐落,沿着断裂之处,把肌肉理好,一时运针如飞,把创口缝接后,合了下额,塞了一颗丹丸。却笑对扶桑姥姥道:“她性命已无大碍了、但舌头却无法复元,我和尚管闲事,只能到此为止,俟有机缘再说吧!”又朝龙女笑道:“你这妮子,还不把人交出,让她祖母带走么?谁愿自己的儿女,在外飘泊?”惠元不由吓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操之过急,贻自误人,难道你们专为儿女之情,不顾一切么?”
这无异对在场的少年男女,当场棒喝。扶桑姥姥从龙女手上,接过云儿,龙女得过她的传授,对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后,两手抱着玄玉琵琶,恭谨奉上。琼娘自也随在龙女身后,帮助料理,这种儿女温情,自是感人已极。桑姥不由手挽两女,淡淡一笑道:“长年蛰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变成老怪物了,往昔性情,至今回思,不觉哑然失笑,云儿举动,无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决定设法让她和你们聚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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