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夏知道那是请她进草庐听讲的,忙理了理衣衫,见陈震早已被那人跟来的小厮安顿好,便微微福了一礼,道:“有劳。”
这位东方阡陌的师兄走在前面,明夏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见柳暗花明处,一条干净的小路直通前方,直到两棵巨大的柳树前,便现出一角檐墙,白粉刷过的齐整院墙里,嵌着一个小小的门庭,门庭大开,上面一块牌匾,只有四个字:十柳草庐。
这便是那陶花涧隐居的地方了。
明夏初见东方阡陌便笺上书写的地名时,已经暗自笑过一回,此刻再见,仍制止不住嘴角弯曲的弧度。
“怎么?杜家娘子,可是想到了有趣的事?”
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明夏一怔,没想到自己的偷笑都能被人发现……只能说这东方阡陌的师兄实在眼尖,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似的。不过人家用一副笑笑的表情说出这话来,跟个老朋友一般的亲切随意,明夏便也随意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个典故。”
“哦?什么典故?”
那人好似很感兴趣一样,不大却如天空一样清澈的双眸透出些微微的亮光,温和的让人不忍拒绝,虽然明夏知道这多半是那人在考验她的文学素养,可仍是生不出半分抵触来,便笑道:“见笑了,奴家班门弄斧,先生可莫要见怪。这典故便是晋代陶渊明先生的一段趣闻,相传陶渊明门前植着五棵柳树,故取名五柳先生,奴家见这草庐也是叫十柳,便忍不住想了起来。敢问先生,这草庐周遭,大柳真是十株么?”
“杜小娘子博闻强识,见识也不俗。”那人赞了一句,又道:“其实算起来,家师还是五柳先生的后裔,故而效仿先祖,恰逢这草庐边围十柳,便取了这么一个名号。”
那人将这草庐的来历娓娓道来,明夏听的有趣,脚下便不知不觉地快了起来,直到猛一抬头发现眼前便是那讲学的草庐,她才惊觉到了地方。
那人也发现了,口中早停了下来,还轻轻地向明夏摆了摆手,便先一步迈了进去。
说是草庐,其实这屋子修的十分阔朗,庐中端端正正地摆着数十条长桌,桌上放着文房四宝,镇纸青碧,干净又清爽。桌前并不设椅,只是一张草席,席子也是清清爽爽的,图案虽然简单,却不脱大气,配着阔朗的草庐简洁的长桌,端是舒适极了。
那人自己寻了个空位跪坐起来,又示意明夏坐在他的旁边,明夏不好推辞,便笑一笑以示感谢,之后便学着那人的样子也跪坐了起来。
众人最前方,一老者手执蒲扇,稀疏的白发随意绾了个髻,用一根紫褐色的木簪束在脑后,越发显得额头饱满,红光灿灿。他一边扇着一边洋洋洒洒的讲着“子曰”,对于中途进人仿佛一点也不在意。
明夏随意地扫了草庐一眼,竟发现在座的不单是女子,连男子也有……看来这十柳草庐不似学堂,倒像是个集会的地方。
哇哇,不得了,那前排右角坐着的,不是严绿苏吗?
明夏定睛一看,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便仔仔细细地又打量了起来,这下,发现的熟人可就更多了……咦,表妹林飞秀竟然也在呢,唔,林飞卿也在……还有柳云儿,甚至那聂珠颜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角……
除却这些叫得上名号的,还有好几位明夏曾在严家小宴上见过的公子小姐,都老老实实地听陶花涧老先生讲着孔孟,即便有个别无聊的,见众人都是聚精会神,便不敢造次,只是耐着性子听着。
其实这陶老先生讲的还是很不错的,不仅引经据典,而且妙趣横生,讲学的语气也随和可敬,底下的人们便时不时地发出一声附和,讲到有趣处,还会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样的方式不一会儿便吸引了明夏,她正听的入神,却突然听见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待到转头一看,才发现那是东方阡陌。
东方阡陌仍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他瞥了明夏一眼,还点了点头,倒叫明夏受宠若惊……
然而明夏一见同样外表出色的东方阡陌,便想起了下车的那一幕。
那个绝色的女子,到底是草庐里的什么人?
明夏没有在草庐内看见她,但是那般出色的一个丽人,绝对没道理不是个主子的,既然是主子,那么,她是来十柳草庐听讲的吗?
不会,不用多想,明夏便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看见那女子的时候,分明见她还挽着一个小巧的花篮……因此明夏潜意识中早将她当作草庐的人了。
难道,是东方阡陌的师妹之类?
明夏小小地八卦着,却没发现自己身上,早已落下了四道目光。
温和而探究的……
冷傲而探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