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南信任的眸光,令容嫣非瞬时感到重责在身。
她忽的紧紧握住这份重重嘱托,坚定看向李昭南:“好,奕王放心,容嫣非一定将东西带到!”
说着,揣起墨玉,转身而去。
夜色下,有冷冷寒意。
佑宁安静的靠在李昭南肩上,似睡非睡,李昭南却望着容嫣非离去的方向,渐渐凝紧目光——
父皇,这是你逼我的!
我们父子,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窗外冷雪落得越发急促。
李昭南将佑宁放回到床上,佑宁安睡的小脸却令他心里波涛汹涌。
父皇,你在逼我!你在逼我!
双拳不自觉握紧,从小到大,越是我在意的人,你越是要夺去,越是我在意的东西,你越是要毁灭。
我九死一生,以性命换取了这半生功名。
我驭马天下,以鲜血洗刷了大沅大好河山。
我出生入死,你安享江山!
可终究,你还是没有改变,我的鲜血在你的眼里,却如同烧热的火,你随时都想要扑灭!
小时候,我的存在会令你想到母妃,想到你的耻辱!
如今,我的存在会令你芒刺在背,无时无刻不想要除之而后快是吗?
李昭南轻抚佑宁细嫩的小脸,多年来,自己无牵无挂,风流不羁,在与父皇与兄弟的博弈中,自得其乐,他似乎从不曾有弱点。
直到那个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夜晚,他遇见了芷蘅!
他改变了她的一切,而她也改变了他生存的轨迹。
她唤醒了他心里潜藏的深爱,却也让他的弱点暴露无遗!
他曾挣扎、曾抗拒、曾抉择……
可最终,他还是卸下了冷漠无情的面具,倾心付出了所有情感!
如今,一切都已然不同,他再不能无所顾忌的肆意而为,再不能不顾生死的放手一搏——
他有了心爱的女人,有了可爱的孩子。
他们……需要他的保护!
骤然起身,将帘幔放下,他推开窗,望着夜空被雪幕覆盖,天地白茫一片,莹莹雪光,照彻天府,目光凝处,是一树迎风不折的寒梅,冒雪怒放、风雪无惧。
他抓紧窗沿,指节泛白。
漫天大雪遮盖了他的心——
父皇,你可知今日种种,皆非我最初所愿?
只是我太了解你,也太了解这用鲜血堆砌的宫阙!
在这金碧辉煌的城中,我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尊严、失去了所有希冀,只剩下冰冷的躯壳,如今我找回了我的灵魂、找回了我的心,所以……我绝不能再失去芷蘅!
忽的,将窗子重重关上,满天狂雪被隔绝在窗阁外,寒风凛冽、扑窗惊动。
李昭南攥紧双手——
父皇,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
天阴冷冷的,栾阳城中,银雪铺盖了天地。
寒风割面、穿肌刺骨,狂风卷起丛丛积雪,难熬的腊月天,栾阳城郊一片灰沉。
容嫣非一路策马,踏着风雪寒霜,疾驰到山脚下。
漫山遍野一片白茫,云天无色,日光稀薄,只有冷风激烈呼啸,震得干涩树梢儿发出枯冷的声音。
容嫣非正欲上山,却听得身后传来纷沓的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只见灰蒙中,一行人策马而来。
为首的,一身洒逸风袍,神情淡然,豪毅的脸廓、清朗的目光,马蹄踏碎积雪,朝着这边而来。
容嫣非勒马闪在一边,那为首之人淡淡看她一眼,突地举手示意,一行人便随着他的手势停下来。
风袍依然扬起,那人上下打量容嫣非,容嫣非胭脂色披风已被雪湿透,秀致的脸冻得通红,如一抹朝霞为这冷冬苦寒增添一抹秀色。
那人笑笑:“你是谁?风雪天,却为何只身来此?”
容嫣非只道:“找人。”
“哦?”那人先是一怔,随即挑唇笑笑,“我倒是没听说,有人敢来此找人,还是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容嫣非纤眉微蹙,亦审视的看着眼前之人,“你是这山中人吗?”
那人点头笑道:“不错,不知姑娘要找何人,说不定在下可以为姑娘带路。”
容嫣非道:“找一个叫做唐世言的人。”
那人忽的神情一滞,蓦然收住笑意,随而却又笑道:“找他何事?”
“救人。”容嫣非答话简单明了,惜字如金。
那人看着她,玩味的笑了:“姑娘说话倒是痛快,却不知可知这山中规矩,可带了十万谢金?”
“谢金?”容嫣非微一蹙眉,那人朗声笑道,“若是没带,姑娘便请回吧,难道姑娘不曾听说,若要我唐世言出手救人,要先付上十万谢金的吗?”
“什么?”容嫣非一惊,重新审视起眼前的男子。
他修眉朗朗,目光如剧,却不似李昭南的深黑无底,他的眼睛似乎有流动的光,令人心意舒畅。
“你是唐世言?”容嫣非兀自不信。
唐世言笑道:“怎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