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笑了:“是啊,倒是妹妹我不大度了,皇后,近来天寒,这苦冬倒是不好过呢,皇后身子向来不好,如今天下初定,陛下却膝下无子,难免招人议论呢,皇后可要好生调养着……”
说着,忽的止住口,状似惶恐般低了声音:“哎呦,皇后恕罪,瞧我这记性,却忘记了,皇后已不可生育了……”
思绪顿时轰鸣,芷蘅犀利望向她。
燕妃轻声笑道:“皇后娘娘,我身子有些不爽,便先告退了。”
燕妃的话落入耳中,芷蘅几乎是一愣,她紧紧攥住双手,却觉得周身冰冷,止不住的寒自脚下迅速侵袭,冷雪纷纷被风吹起,扑在衣衫上,透进了肌骨里。
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从没有人与她说过?她为什么全然不知道,她竭力压抑下心头的极怒,一声喝住了燕妃的脚步:“多谢燕妃关切了,便是可生育的,一年半载的见不到陛下,却只怕也是枉然,妹妹说……是吗?”
“你……”燕妃被说中要害,适才的得意变作了羞愤。
但无奈,芷蘅说的俱是事实,而芷蘅又位在皇后,她几乎无所做处,愤愤然转身,挽裙而去。
芷蘅却怔怔立在当地,目光无神,看不出情绪:“云儿,是真的吗?”
身边云儿默然无声,芷蘅苦笑,却已不需要她说。
一阵死水般的寂静。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心拧成了绳结,绞痛不已,风一阵冷、一阵热,吹拂过冰冷的脸颊,她惊讶,她竟迈不出一步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什么时候?不可再生育!
失去佑宁的痛苦,无边无际的再度侵袭了全身,当年,亦是如此冷雪纷飞的季节,她失去了她的孩子,那之后,她几乎绝望的死去,好不容易走出了那阴霾沉沉的冬,她想要为他好好调养身子,为他再生一个孩子,可是……
泪水几乎跌落下来,正在此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芷蘅,你们何以在此处?”
手足一阵发冷,茫茫雪色冲进眼里,芷蘅竟发觉,她的眼里却没有泪,只是干涩的沉重。
她转首看向身后,李昭南凝眉走过来,他看看她,又看看江沄,神色凝重,他定是以为她们之间在说什么?可是昭南,你多虑了,她本应该对他施礼,至少回他一句话,可是,她竟说不出口,好像失声一般,心内针扎棒打的疼痛,哽住了喉咙。
李昭南见她样貌,不觉一惊,他立时冷眉望向江沄,江沄一怔,但不过挑唇轻轻一笑。
“芷蘅,怎么了?”李昭南触及她的手指,方赫然发现,她的手竟冷得如冰霜般。
“芷蘅,冷便不要这样早便出门来,你畏寒……”
一句句关心,此时此刻却听得句句都如讽刺。
昭南,你亦是知道的是不是?
原来,全天下人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
芷蘅竟不待他说完,转身而去,她惊讶于自己的举动,她明知道,这一切,许都与李昭南无关。
可他的言语越是温暖,她便越是心痛难止。
她麻木的走着,一步一步却好像踩在软绵绵的棉絮上,脚下虚浮无力,忽然扶住身边漆红的廊柱,深深吸气,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上天给予她一分,便要夺去她一切呢?!
“你与她说了什么?”李昭南转身问向江沄。
江沄一怔,随而却不过笑笑:“你以为我说了什么?”
李昭南沉一口气,对于江沄,他无法把握,从前是,现在还是。
他不语,江沄却惘然笑了:“是啊,如今,我不过是陛下口中的江姑娘而已,自然比不得皇后的尊贵,可陛下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性子,还真是一点没有变。”
江沄言罢,转身而去。
她依然倔强,依然从不多说一句话,一树寒梅怒放,风雪初晴,经霜更艳,只是这艳丽过于逼人了,便令人敬而远之。
李昭南叹息一声,连忙向栖霞殿而去,只是路上又被耽搁了,南方有急奏传来,李昭南便改道去了安书堂,与众臣商议,水患与冰灾不止,只是一味的加大银钱的投入,却怕不是长久之计。
待处理完国政,天色已见晚了。
李昭南急匆匆回到栖霞殿,殿内暗暗的,李昭南不禁眉一蹙:“为何不掌灯?”
云儿迎上来回道:“陛下,是皇后不许。”
“不许?”李昭南望望内殿,想想今日,云儿亦在当场,问道,“云儿,皇后怎么了?”
云儿低着眉,轻声道:“是……皇后得知了她……再也不可生育一事。”
李昭南身子一震,眉目顿时寒了:“是谁?”
云儿道:“是……燕妃娘娘。”
燕妃!
又是她!从前在奕王府便极爱搬弄是非,当时仗着孙如妍,可今时今日又是仗着谁?
他握紧双拳,欲迈步进内殿,云儿却叫住他:“陛下……”
李昭南停住脚步,云儿弱声道:“陛下,此时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李昭南蹙眉:“为何?”
云儿低着眼,恭谨谦卑:“皇后性子,此时陛下进去,只恐免不掉大吵一架的,那又是何必,倒不如叫皇后静一静心,明儿个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