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闻声望去,只见拈花阁那位相貌丑陋的女孩站在近处,一手揽着笨笨,一手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雪魂果子。女孩脚边,放着一个崭新的竹篓,却非众人手中那般精美,而是鄙陋不堪,边缘某处,更似带着几点血斑。一眼望去,便知定是外行人士匆忙之间仿制而成,或因时间仓促、手法拙劣曾经划破手指。
尘封微微一怔,顿时心中雪亮:定是笨笨撞见拎着雪魂的琳儿,这便纠缠着她不放——紫尘山中,除去自己,便属琳儿对它最为友善;女孩见它如此喜欢这种果子,便在方才肆意为它留下一颗。
却说女孩正在逗着笨笨玩乐,蓦然惊觉竟有数百眼眸纷纷射来,忽地想及方才那声大喝竟是冲着自己而来,顿时面目通红,娇躯剧震,轻捏于纤纤素手中的雪魂滑落在地,远远滚出。
笨笨当即自她手中跃下,追上滚动着的果子,衔至女孩脚边,轻轻放下,向着老人一番怒吼,便又紧紧贴在女孩脚边,左右撕磨,似在轻声抚慰着她一般。
女孩俯下身子,揽起笨笨,泪眼朦胧,低头不语。
老人瞧见女孩面容,神色稍为温和,犀利的眼眸扫过粗陋的竹篓,温声而道:“老朽一直不解巨兽为何朝着我等徘徊不休,原来竟是这颗果子作怪。此兽嗜果如命,雪魂本是果中极品,更加投其所好。若它为此骤然发怒,我等岂有命在?”
恰在此时,悠扬的钟声自紫尘主峰方向遥遥传来。众人闻声抬头:紫烟湖畔已经鲜有人影,五大神器早已没入湖中,紫尘五老更加不知所向——这阵钟声,当是千顷校场召集同门的讯号了。于是纷纷振奋精神,或驭起法宝,或疾速奔走,片刻之后,四围仅剩寥寥数人。
老人不再言语,朝着女孩轻轻一瞥,一声轻叹,缓缓没入林中。
尘封甚为歉疚地走向女孩,低声而道:“我代笨笨多谢你了!”
女孩递过笨笨,讪讪笑道:“谢我什么?”
尘封微微一笑,却不言语,忽地发现那双素手之上竟有数条崭新的划痕,指着脚边的竹篓问道:“这篓子竟是你自己做的么?”
女孩一愣,轻轻点头。
“它们……不是诸位恩师交由门中工匠按人定做的么?”尘封又道。
女孩沉吟良久,缓缓而道:“恩师从不认我这个弟子,我便只能自己动手。不料接连做了数个,都是这般丑怪!”随之默然一笑:“近十年来,恩师只许我打理杂物,不准步入拈花阁,更不能踏上紫霄殿。然而我多年所学,却尽为恩师所授。若遇疑惑,也由她当面作解……无论如何,我却不可不认这个师傅!若要责怪,就只能责怪这副样貌了……”
望着女孩惨淡的笑容,尘封心底阵痛,又向笨笨瞟过一眼,暗自叹道:世间万千生灵,若能始终不以貌取人,也唯有笨笨这类懵懂的生命了。
才智和教化,教给人类的果真是财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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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真人端坐于高台正中,眯着双眼,扫过台下千百弟子,轻轻注视着湛蓝天空中缓缓流动的云朵。
昨日沧海,今朝桑田。曾几何时,自己也与台下儿郎一般倾慕着这座高位。后经百年煎熬,终于自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天下权势最为显赫的紫尘之主。岂料登上这般高位,方知其中艰难——紫尘灵山,未必如芸芸众生拟想的那般安宁和睦,山中大事更非掌门一人便可生杀予夺,然而却有多人对此觊觎良久、垂涎三尺。置身此处,恍若坐于火山口上,稍有不慎,便会授人以柄,轻则身败名裂,重则尸骨无存。紫烟湖畔方才还算诸事顺利,却不知山中为何盘踞如此怪兽,倘若骤然发威,紫尘还能保全么?
天下大势,云生雾卷,烽火连绵,栉次鳞比的暗黑势力迭次而起,远出所料,即使如今尚不知另有多少依旧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数年以来,紫尘灵山对于兵戈之事虽有参与,却始终执着静观其变的姿态来应对已经发生的一切,本已违背拯救苍生的初衷——一来天下大势尚未明朗;二来山内情势复杂,人人各怀心态,调度不易。
到了这把年纪,本应淡泊名利,求证大道。不料沧海横流之际,竟然引得老迈之心再次蠢蠢欲动,恨不得天下祸事早来百年。然而即将一畅胸怀之时,却又处处制肘,恍若鱼梗在喉,不吐不快。长此以往,如何逐鹿天下?
昼夜筹谋,终于迎来百年一遇的盛事。自古以来“无风不起浪”,但愿这场飓风越刮越大,越刮越久……
紫尘的将来,定当由我谱写!
念及此节,凌霄真人恍若乍然年轻百岁一般,双眸精光忽现,一丝深沉的笑意缓缓显在嘴角……
三声钟鸣过后,午时已至。
凌霄真人立身而起,带领长老弟子设坛焚香,郑重地祭拜过三清四帝、历代高人。众人落回原座,灵宵真人便向身侧四老扫过一眼,轻声笑道:“有关此次盛事,诸位师弟可否仍有异议?”
兵事老人微微皱眉,朗声而道:“对于拈花阁天外之女,师弟依然不改初衷。以师弟之见,此女身世来历……而且样貌鄙陋……应当排除在外方显公正……”
且说尘封伴着琳儿自紫烟湖畔匆忙赶来。路途之中少年一直思绪万千,只感觉数年来自己虽也饱尝孤独,却始终有风月老人时时眷顾,而且恩师及诸位师兄归来之后,也对他呵护备至,再无丝毫生分。何曾料到身侧这位几与自己同龄的女孩,只因相貌欠佳,竟然受到这般虐待,顿时滋生忿忿之意。岂料两人方才坐下,便听得兵事老人有此一说。
无助的女孩顿时满面通红,浑身颤动,两行清泪顺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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